七爺沉默了一會,對牛主簿說道:「你的意思,我大概聽明白了。」

「你是覺得……我做了替身,固然能找到我的女兒,但是我們兩個會成為生死仇敵?」

牛主簿點了點頭:「這是板上釘釘的事。」

七爺說道:「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

牛主簿嘆了口氣,說道:「這麼多年了,也確實有多人覺得人定勝天,不信邪。結果全都失敗了。」

七爺沉默了。

牛主簿看了看我們,問道:「諸位大師,這個方法……咱們還用嗎?」

我指了指七爺,說道:「問當事人吧。」

七爺在地上來回轉圈,良久之後,他幽幽的問道:「我見到女兒之後,有多少時間?」

牛主簿想了想,說道:「最起碼也得有幾個時辰吧。」

「開始的時候,總是要互相試探一下的。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內心的邪惡才會生長出來。」

七爺嘆了口氣,低聲說道:「幾個時辰,也足夠了。」

「我如果不去的話,她必死無疑。」

「我如果去了,雖然只有幾個時辰,那也此生無悔了。」

牛主簿向七爺豎了豎大拇指,說道:「七爺大氣。」

金生水一腳踹向牛主簿:「少在這拍馬屁。」

七爺沒有說話,默默的把地上的木人撿起來了。

他一點點的,將木人塞進嘴裡。

木人不小,而且不能嚼。

七爺使勁仰著頭,張大嘴巴。

他像是一個並不高明的雜技演員,正在吞劍。

木人一點一點的進入,我感覺它肯定已經劃破了七爺的嗓子。

但是七爺一聲不吭。

當木人進去一大半的時候,七爺塞不進去了。

他扶著牆,開始用鼻子發出喘息聲。

金生水問道:「用不用我幫你啊?」

七爺搖了搖手,表示拒絕。

他扶著牆休息了好一會,忽然一拳向木人砸過去。

他的拳頭像是錘子一樣,一下將木人砸進了自己的咽喉當中。

咕嘟一聲,七爺將木人吞了下去。

很久之後他才開口了,聲音很嘶啞。

他看著牛主簿,低聲說道:「我現在是魂魄,為什麼魂魄吞木人,都這麼吃力?」

牛主簿沉默了兩秒鐘,淡淡的說道:「因為你要化作替身,很多原本魂魄能做的事,你都不能做了。」

七爺點了點頭。

牛主簿問他:「你感應到你女兒的位置沒有?」

七爺緩緩地搖了搖頭。

牛主簿說道:「在你內心深處,有沒有一種悸動?要變成另一個人的悸動?」

七爺嗯了一聲:「有。」

牛主簿說道:「不要壓制這種悸動。順其自然,讓它自己發展。」

七爺在皺了皺眉頭。

牛主簿說道:「你靠的就是替身和本體之間的感應找到她。」

「你現在壓制這種悸動,就是壓制你自己變成替身。」

「你不變成替身,怎麼找到你女兒?」

七爺沉默了一會,說道:「我越像替身,和她成為仇敵的可能性就越大,是不是?」

牛主簿點了點頭:「是這樣。不過這沒有辦法避免,你只能認命。」

七爺長嘆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隨後我們發現,七爺的面板變得越來越好,人也越來越年輕了。

甚至他身上,帶了那麼一絲少女的氣息。

咔嚓一聲,一道白光閃過。

我們扭頭,看見金生水拿著手機,給七爺照了一張相。

我有點無語的說道:「老弟,你這是什麼意思?」

金生水說道:「七爺快死了,幫他記錄一下遺容。」

七爺:「你踏馬的……」

金生水笑眯眯的說道:「七爺,你變身到一半怎麼停下來了?你感應到你女兒了?」

七爺嘆了口氣,說道:「在正北方向,咱們去看看吧。」

金生水問道:「在地下還是地上?」

七爺說道:「距離這裡大概三十公里。」

黃毛在旁邊說道:「那肯定是在地上了。」

黃毛帶著我們找了最近的出口。

等我們出去之後,發現是在一片農田當中。附近有一座廢棄的村子。

這村子好像被拆了一半,到處都是殘垣斷壁。

一陣風吹來,那些斷裂的牆壁發出嗚嗚的聲音。

時不時的有人影一閃而過。

也不知道是流浪漢,還是無處可去的孤魂野鬼。

月光下,這種地方簡直比墳地還要瘮人。

牛主簿說道:「這要是往北邊走上三十里地,恐怕也得費不少時間啊。」

七爺說道:「咱們都是魂魄,御風而行,也用不了多長時間吧?」

我感覺七爺好像不太著急見自己女兒了。

或者說,他現在有點矛盾。

想要見女兒,又擔心見了女兒之後,會兵戎相見。

三十里地,以魂魄的姿態飄過去,也就用了二十來分鐘。

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座廟。

這座廟建的很高大,前前後後,有好幾進的院子,建造這廟的人顯然是花了功夫的。

可是這樣的一座廟,好像竟然廢棄了。

兩扇木門已經腐朽了,屋頂和圍牆上也長滿了雜草。

我們正繞著廟轉悠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你們要進去嗎?這可使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