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魂符沒能穿過人面兔的身體,反而直直的貼在了它的頭頂,擋住了它的眼睛。

它一把撕碎了鎮魂符,猛然轉過臉,好整以暇的看著我,露出一個怪異的微笑。

它的嘴唇向上,嘴邊浮現出些許白毛,它的兩隻眼珠子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好似沒組裝好的機器人,它的鼻子從中間裂開,露出裡面毛烘烘的腔道。

我臉色一變,它不是鬼,而是怪!

和黑猩猩一樣,和食夢貘一樣,是真實存在的妖怪!

鎮魂符對它沒用!

我毛骨悚然,後背發涼。

這東西,有道行!

它會障眼法,能遮蔽肉眼凡胎的窺視。

它的身上本就沒有陰氣,它之所以纏著記者,也只是為了先吸陽氣,再吃人肉。

就好像人養豬一樣,總要給豬一些鮮美的吃食,然後在它們長大的時候,將它們殺了吃肉。

它將人當做了‘豬’!

它讓我想起了始終纏著我的紅衣倀鬼,或者說食夢貘。

我面色一冷,寒光乍現,抖手一翻,準確無誤的掐住了它的命門,將它揪了起來。

“吱————!”

它的叫聲沙啞而尖銳,如同變了調的老鼠,如同燒乾了的水壺。

難聽極了。

攝像師驚恐的看著我,口中斷斷續續的說道:“你身後是什麼?”

我下意識的回過頭,卻什麼也沒見到。

我暗道不好。

人面兔趁這個機會,一口咬在我的手上。

它尖銳的兩個犬牙將我的手掌扎出了兩個血洞,血液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我吃痛,手掌微松,人面兔掙開了我,一溜煙兒沒了蹤影。

和它一同消失的,還有攝像師。

攝像機摔倒在地面上,鏡頭出現一道長長的裂紋。

原來,人面兔和那攝影師是一起的!

人類進行的仙人跳,最多要些錢財;妖怪的仙人跳,要的可就是人命了!

攝像師消失的瞬間,我好似看到了一個渾身長滿羽毛的怪人一閃而逝。

記者早就嚇得翻倒在地上瑟瑟發抖,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沒看見人面兔,卻清楚的看到了攝影師消失的全過程。

仔細想想,整個事件中,最可怕的還真不是人面兔。

這隻長得美豔的兔子一直在明處,被所有人知曉,吸引目光。

記者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和他日日搭檔的攝像師居然也是妖怪!

不管白天還是黑夜,無論生活還是工作,記者始終扎身在妖怪堆裡。

他像一隻毫無防備的、進了狼群的大肥羊,他的氣味那麼香,那麼濃。

兩隻妖怪圍繞著他,隨時準備將他分吃入腹!

記者嚇得抱住我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了起來,嘴裡不停地嚎叫著,聽不清具體說些什麼。

我低頭看向他醜陋的臉龐,心想,人面兔和那鳥人這麼不挑獵物的話,只能說明,它們不是第一次幹這個事情了!

在這位記者之前,還不知道有多少人遭了殃!

記者?記者!

這可是每日都要上電視的公眾人物,居然也會被它們盯上,可想而知,它們的膽子多大,它們的配合多麼默契。

我本想將記者一腳踹開,但想到自己現在還在住著橋洞的窘境,還是安慰了兩句。

“沒事的,它們這次沒成功一定不甘心,還會回來的。”

“哇————!!!”他哭的更傷心了。

嗯,可能是他沒領會我的意圖,我繼續說道:

“人面兔吸了你這麼多陽氣,你還能活蹦亂跳,說明你陽氣旺盛,養幾個月就會恢復了。

到時候說不定會有人面犬、人面貓什麼的來找你,你不會缺女妖怪的……”

“!!!”他哭的直接昏厥過去,一隻手捂住腦袋。

黛玉扶額是弱柳扶風,嬌柔萬分,他扶額就是醜人多作怪,鼻涕眼淚糊了滿臉,令人不齒。

我嫌惡的將他踢開,心想,他這是聽說有其它女妖怪,激動地昏過去了?

看來還是不要告訴他,那人面兔是公的事實了,免得他的心臟承受不了。

就在我踢開他的瞬間,一聲大喝傳來:“住手!舉起手來!不然我開槍了!”

五六個警察跑了過來,全副武裝,穿著全套的防爆裝備。

他們這是……

我還沒搞明白,就聽警察大喊著:“趙瑞,我們已經查清你的背景,你只是殺了黑猩猩,暫時無法確認是否為正當防衛,只要好好配合調查,不一定會坐牢的!

但是,如果你挾持人質,甚至動手殺人,就是徹底斷送了自己的前途!請你好自為之……”

黑猩猩是我殺的沒錯,可我什麼時候挾持人質,甚至想要動手殺人了?

我低下頭看了一眼昏厥過去的記者,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好嘛,誤會了。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那人面兔和鳥人來之前就想好了對策,提前報了警。

如果他們將記者弄死,剛好栽贓到我的身上。

我剛剛徒手殺了個黑猩猩,渾身是血,說我沒殺記者,是個人都不會信。

反之亦然,他們若是殺了我,便嫁禍給記者。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我心想,還好村子裡的黃鼠狼,雖然詭異,但是淳樸。

討封都討到仇人頭上了!

若它像這兩個妖怪一樣,那我可能一早就沒命了!

第一次,我居然覺得村子裡的黃鼠狼居然還有幾分蠢萌。

不對!

我悚然一驚,那黃鼠狼會不會跟著我出來了?!

它還在我的身上嗎?

它該不會跟那兩隻妖怪同流合汙吧?!

一股涼意從我的腳底升起,直衝我的腦頂而來。

然而,現在沒有時間給我考慮這些事情。

警察們的槍口已經瞄準了我,子彈上了膛。

我只能舉起雙手,表示自己並沒有殺人的意願。

他們一擁而上,將我銬了起來。

坐上警車的那一刻,我透過車窗向外看去。

只見這個灰撲撲的橋洞下面,躺著一個黑黢黢、毛烘烘的黑猩猩。

黑猩猩雙目圓睜,看著我的方向,面目猙獰。

鮮血浸溼了它的毛髮,在地面上不斷向外流淌。

鮮紅色的血液和灰塵混在一起,看起來格外骯髒。

猩猩不遠處躺著一個男人,瘦小枯乾,姿勢怪異,一動不動。

遠遠望去,不知情者還真會以為他死了。

這個灰撲撲的橋洞因為這一生一死變得鮮活起來。

警車上的警察警惕的看著我,好像我比黑猩猩還令人恐懼。

警察理著板寸,戴著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白白淨淨,不像是警察,倒像是哪裡來的小白臉。

我仔細觀察,總覺得他很是眼熟。

我盡力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咱們之前見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