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阿紅拿起打氣筒的氣嘴夾子,夾住自己的脖子,一下一下的按了起來。

“呼!呼!呼!”

她每按一下,臉頰就鼓起來一點,好像充滿了氣的氣球。

她冷冷的看著梁興邦,緩緩掀開自己的上衣。

她說:“又彈又軟,你要摸嗎?”

曾經讓梁興邦興奮不已、心猿意馬的物件,在這一刻比腐肉還噁心,比屍體還瘮人。

梁興邦嚇得昏了過去。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只有眼下烏青的成巖坐在椅子上。

成巖滿面頹然,沉聲說道:“興邦,左哥……他死了,身上的血液都被抽乾了,盛滿了整個腳踏車打氣筒……”

梁興邦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嗡”一下變大了。

難道……阿紅給她自己打的不是氣,而是血?!!!

成巖又說:“興邦,我昨天晚上做了個噩夢,夢見你拿著腳踏車打氣筒。你把氣嘴夾在脖子上,不停地按動著打氣筒……”

梁興邦呆愣愣的看著地面,整個人都傻了。

他毫不懷疑,成巖說的,就是阿紅給自己安排的結局。

那天,他抽了一天的煙,一根接一根,抽到最後狠狠地咳嗽起來,咳得面紅耳赤,眼淚都掉下來了。

梁興邦最終還是拿了五萬塊錢,讓成巖幫忙請大師來驅邪。

大師手中拿著桃木劍,擺好香臺牌位,口中念訣,跳起了怪異的舞蹈。

符紙燃燒殆盡,落下的紙灰進了碗裡,和雞血混在一起,汙濁焦黑。

梁興邦和成巖捏著鼻子,把含著紙灰的雞血喝光了。

梁興邦暈乎乎的,睡了好幾天才醒過來。

醒來以後,成巖已經離開了,他害怕阿紅再找上來。

梁興邦也離開了,那裡沒有東西值得留戀了,只剩下痛苦的回憶。

梁興邦講到這裡,唏噓不已:“左哥和成哥是我這輩子遇見過最好的人,唉,也不知道成哥現在怎麼樣了……”

我開口問道:“你請大師的那五萬塊錢是哪裡來的?”

梁興邦嘆了口氣,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賣了腎換的。”

張庚一下子來了興趣,抻著脖子問道:“在哪賣的?”

白洛歆也豎起耳朵,一臉認真地模樣。

梁興邦似乎已經完全放下了那段過往,還有心思調侃張庚:“怎麼,你也想賣腎?”

張庚訕笑道:“有備無患嘛……”

白洛歆微微點頭,難得認同了張庚。

我很是無語,不得不說,張庚和白洛歆在抓不住重點這個方面,有一種難得默契。

梁興邦笑了起來,臉上的皺紋越發明顯:“就是路邊的小廣告,現在都被取締了。都快三十年了,估計那幫倒騰腎的人都被抓起來了吧……”

梁興邦正說著,只聽“嘭”的一聲,好似撞到了什麼。

梁興邦臉色一變,猛踩剎車,輪胎和地面碰撞出尖銳的響聲。

車停了下來,梁興邦嘴唇抖了抖:“撞到東西了……”

深夜,漆黑一片的盤山公路上,別說人了,連車都沒有幾輛,能撞到什麼呢?

梁興邦魂不守舍的說道:“我、我下車看看……”

我跟著梁興邦一起下了車。

車燈照亮了地面,地上躺著一個女人,她的面板白皙,她的身材傲人。

她長得美極了,挺翹的鼻子,櫻桃小嘴,一雙眼睛還沒睜開,卻讓人覺得她美的驚人。

她的美不同於白洛歆的活潑清純,不同於宮一語的溫柔大方,她是一種野性的、淳樸的帶著力量的美。

是一種讓男人垂涎三尺的美。

梁興邦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頭驚恐的叫了起來。

“不可能,不可能!是阿紅!!!她來找我了!她來了!”

他雙目赤紅,抖若篩糠,好像一隻見到了天敵的老鼠,驚恐的不知如何是好。

圓圓的月亮掛在天邊,一言不發,清冷的月光撒下來,讓平整的路面變得坑坑窪窪。

我的雙眼在夜色中看的那麼清楚。

奇形怪狀之物趴在計程車的頂部,無數雙猩紅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我看;

食夢貘縮在計程車的後備箱裡,罵罵咧咧的詛咒我;

數不清的鬼魅妖魔藏在月光照不到的陰暗角落裡。

它們在等。

等我露出破綻或者頹勢,然後衝上來給我致命一擊。

我看清了所有的詭異妖魔,唯獨沒看清躺在地上的這個女人。

她很乾淨,她的身上沒有鬼魅,沒有妖怪。

我甚至能看清她一起一伏的胸脯,能聽到她緊張的心臟跳動。

她好像是一個普通的女人。

只是,司機梁興邦的故事讓這份普通變得格外恐怖。

連我都看不出來的,該是個什麼東西?

梁興邦踉踉蹌蹌的站了起來,抓住我的胳膊說著:“咱們跑吧,她跟三十年前長得一模一樣!她……肯定不是人!”

在我沒有發覺的時候,張庚已經坐在了駕駛位,他試了幾次,也沒能打著火,搖下車窗,一臉害怕的說:“趙哥,完了,車動不了了。”

梁興邦聽了這話,徹底慌了。

他轉過身,不管不顧的就要往前面跑。

我一把揪住他的後脖領子,將他扯了回來,塞進車裡。

“張庚,看好他。”

張庚連連點頭,像是小雞啄米。

白洛歆抬頭看向我:“趙瑞……”

她沒說什麼,我卻從她的神色中讀懂了她的擔憂。

我冷著臉,丟下一句:“都待在裡面,別出來。”

我關好車門,走向了這個女人。

月光照在她的臉上,白的直晃眼。

風呼啦啦的吹過去,往人的骨頭縫裡鑽。

陰暗,潮溼,說不清的冰冷襲來。

車裡的梁興邦發了瘋,不停地叫著救命。

車外的女人突然睜開了眼睛,她眼眸中的情緒太複雜、太古怪,疲憊中帶著一絲羞恥。

我死死地盯著這個女人,她像蛇一樣扭動著腰身,緩緩掀起上衣。

她盯著我:“要摸嗎?又軟又彈。”

“啪嗒”她的手中掉出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砸在柏油馬路上,有些刺耳。

是一個打氣筒,專門用來將癟癟的膠皮變成圓圓的氣球。

張庚終究沒能看住梁興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