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蛇變(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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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叔。”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我一跳,我回過頭,發現是臉色慘白的張冉。
她什麼時候醒的?她聽見了多少?
她的眼神閃爍著,聲音異常的平靜:“那是林城吧。”
我沒說話,她自顧自的說了起來:“那是林城。他總是夢遊,我見過一回他半夜在走廊裡轉圈兒,嘴裡唸叨著什麼,你乖乖的,我不傷害你什麼的,怪嚇人的。”
“尤叔,你別把他說的放在心上,我知道的,他最喜歡胡說八道……”張冉說的快極了,像不停向外吐著瓜子皮,“謝謝你帶我回來,我得走了,我家的貓還等著我喂呢。”張冉自顧自的說著,眼神躲閃,神色異常。
我深深地看著她。
她低下頭,從床上爬起來,急急忙忙的向外走:“小咪餓壞了,我得快點兒回去。”她走的太快了,等我反應過來她已經走到了門口。
“張冉!”我叫了她一聲,她似乎嚇了一跳,渾身劇烈的抖動,“尤叔……還有事?”她沒回頭。
我皺了皺眉頭,考慮著她可能是被這一系列的事情嚇得有些敏感,於是我儘量溫和的撿起地上的鞋,慢慢的遞給她,生怕再刺激她一下。
“你的鞋忘了。”
她的肩膀鬆了下來,接過鞋,轉過頭,略微僵硬的笑了笑:“謝謝,謝謝。”然後忙不擲的離開了,以雙手捧著鞋的姿勢。
我有心提醒她一聲,但看她急急忙忙的身影,又把話嚥了下去。
我沒有拆穿她的謊言,因為我知道她沒養貓。張冉又變回了張冉,沒有鄭瑩瑩的一點兒影子,我想著她身上的傷口和爬出的蟲子,似乎有些清晰了。
張曉銘又在固定的時間來了。這一回他有點不一樣了,他情緒似乎很低落,不像平時那樣碎嘴,反而安靜的坐在我的小馬紮上,摸了摸兜,然後開了口:“尤叔,給我一根菸吧。”
我不太高興,最近給出去的煙比我自己抽的都多。
但看他神色懨懨,便只能無奈的嘆口氣,遞給他一支。
“尤叔,我知道了一些我想知道但不該知道的事情,我還能活多久呢?”
“別瞎說,你還年輕著呢。”
“呵呵……”他冷笑了一聲,似乎被煙嗆到了:“尤叔,有時候我真羨慕你,孑然一身,沒有牽掛也就沒有煩惱。”
他似乎也沒期待我的反應,又吸了一口煙,吐向天空,煙霧圍繞著他,有那麼一瞬間看不清他的臉。
“我媽媽生我的時候難產死了,我爸爸為了送我來縣城裡上學出去跑貨運。那年我才5歲,但是我到現在還記得那是一輛藍色的略微破舊的卡車,上面全是鐵鏽。我十分渴望卻又厭惡這個藍色的大傢伙,它有我兩個那麼高,它來了就代表爸爸回來了,它走了就代表爸爸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我就在不同的鄰居家輾轉,他們沒讓我餓肚子,但也沒人關心我。
有一次爸爸接了一個大單,他告訴我等他回來就不走了,租一塊地,種地養豬。我信了,可是……”
說到這裡,張曉銘停住了,眼眶泛紅。
我沒有繼續詢問,只當一個安靜的傾聽者。這個故事的結局不難猜測,可是兩個字揭示著可怕而殘忍的現實。
我進了屋,想泡杯茶給他。
當我剛把茶葉罐子拿出來的時候,就聽見外面爭吵的聲音。
我趕忙出了小屋,卻見張曉銘紅著眼眶惡狠狠的盯著萬子軒和張冉,而萬子軒和張冉挽著手,神態親密。
“嘿嘿……哈哈哈……嘿嘿嘿……”不遠處的草叢裡站著李昌,看著他們爭吵笑的合不攏嘴。
“張曉銘,你發什麼脾氣?瑩瑩沒了誰心裡都不好受……”張冉話剛說到一半,看見我出來就戛然而止,像是見了貓的耗子,躲閃起來。
“張曉銘,我們素不相識,你有什麼資格來管我的事?”萬子軒神色如常,依舊儒雅,話語卻冷冰冰的能結出冰碴兒。
張曉銘像是被點燃的火藥桶,瞬間就爆炸了,猛地向萬子軒衝了過去,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嘴裡叨叨咕咕的:“我沒資格,我沒資格,是,我沒資格。瑩瑩死的那麼慘,你就這麼心安理得?……我那麼……你就忍心……我沒資格……”
萬子軒被張曉銘打了一拳,臉色瞬間猙獰起來,兩人打的難解難分。李昌笑的越發開心。
張曉銘只會咋咋呼呼的叫喚,萬子軒不吱聲卻拳拳到肉,很快,張曉銘就被打翻在地,滿臉紅腫,反觀萬子軒卻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只是衣服稍微皺了皺。
“神經病!”
張冉罵了一聲,隨即像無尾熊一樣纏在萬子軒身上,萬子軒唾了一口,被張冉勸著離開了。不遠處的李昌看勝負已分,似乎再也沒了興致,隱進了草叢,沒了蹤影。
直到她們離開的時候,我才發現,張冉的懷裡抱著一隻貓,一隻有些眼熟的貓,它縮在張冉的懷裡只露出腦袋,睜著圓圓的眼睛十分懵懂。然而我卻總覺得這隻貓不懷好意,像極了那個隱藏在草叢裡的怪物。
張曉銘躺在地上半天起不來,眼淚嘩嘩的往下流,嘴裡一直不停:“為什麼不要我?為什麼不要我?”
我沒去扶他,直到他自己恢復平靜,慢慢爬了起來,眼淚也止住了。
“尤叔,我知道你的秘密。”
他的眼睛平靜極了,像毫無波瀾的湖面。
我訕笑著:“我能有什麼秘密……”
“你把吳金引薦給周天明瞭吧?”
“那又怎麼樣?這也不算什麼秘密。”
“是為了下面的太歲吧。”他直直的看著我,臉上青青紅紅,可笑極了,我卻笑不出來,“我看見他們兩個在晚上四處溜達,應該還沒找到太歲的具體位置。”
“你的意思是……”
“我知道太歲在哪兒。”他的眼神木愣愣的:“我幫你們得到太歲,我不要分成,但你得幫我一件事。”
“他們都是高人,總會找到的,我就不跟著瞎摻和了。”我笑了笑,笑意沒到達眼底。
張曉銘頓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平靜無波的湖面泛起了漣漪:“尤叔,算我求求你好嗎?我……我真的忍不了了,我怕這麼下去我也會自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