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時,我才發現她的嘴唇乾巴巴的,好似沒有彈性的柳絮。

“我這是在哪裡?其他人呢?”

幹尺收好血瓶子,白膜後的眼珠子轉了轉:“都被王立清帶走了。”

“張庚和白洛歆也……”

幹尺點了點頭,隨即略帶玩味的說道:“趙瑞,你自己都是個死人了,還有心思擔憂別人呢?”

“什麼意思?!”

幹尺呵呵的笑了起來,她微微垂下頭,臉上鑲嵌的銅錢掉落下來,彼此衝撞,發出悶呼呼的響聲。

“你摸摸你的心臟。”

我費力的抬起手臂,摸向自己的胸口,然後我徹底愣住了。

我的胸口冰涼涼的,好似冬日裡的白雪,萬籟俱寂,無比安靜。

我……沒有心跳了!

我想起我被王立清一槍打在了心口之上,子彈嵌在了心臟裡面。

我的鮮血飛濺,溫熱而豔紅。

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卻沒想到還能醒來。

可我又不像活著。

非生非死,不陰不陽,我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我看向幹尺,開口詢問:“我現在……”

幹尺捏住我的臉,語氣輕挑:“要不是看你長得帥,我才不會救你呢。”

嗯?幹尺是這個性格嗎?

她不會被什麼東西奪舍了吧?

在我的印象中,她一直是沉默寡言,陰沉沉的,萬分神秘,怎麼如今卻會這般說話?

幹尺見我呆愣愣的,不由得抬手懟了一下我的腦袋:“長得雖好,可惜是塊木頭。”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稍稍用力,讓她貼近我的身體。

她驚呼一聲,同我四目相對,我們的距離那麼近,近到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這個場景本來應該很曖昧,可惜,我沒有呼吸聲,幹尺的呼吸聲微弱又時斷時續。

怪異在這一刻發了芽,不需要澆水,就能長成參天大樹。

幹尺臉上的銅錢垂落下來,碰觸著我的鼻尖兒,有些麻癢,又有些說不清的冰涼。

“是你救了我。”

我說的是肯定句。

然後,又是疑問句,我的語氣比干尺還要輕挑,眼神上下打量著她的胸口:“需要我以身相許嗎?”

幹尺抿嘴笑了起來:“我倒是無所謂,就怕你不敢。”

我定定的看著她,一隻手扶住她的後腦,將她的頭向我壓來。

幹尺的眼眸中依舊是戲謔和冷靜,她好像是一塊千年的堅冰,不會被融化,也沒有任何破綻。

最終還是我先敗下陣來,面對一個救了我的女人,我確實該心存感激。

我鬆開了手掌,幹尺卻突然低下頭,蜻蜓點水的親在了我的嘴唇上面。

我整個人都僵住了。

這是我的初吻!

我想留給宮一語的!

萬萬沒想到居然會被幹尺這樣一個古怪的女人奪走!

幹尺親完我以後,笑的花枝亂顫。

當然,因為她身上沒有幾兩肉,整個人如同皮包骨一般,笑起來不像花,只像枯瘦的枝幹,光禿禿的、瘦削的,有些陰暗。

她擦了擦眼角分泌出來的眼淚,聲音爽朗:“小弟弟,姐姐逗你玩兒的,看你嚇得。”

我冷著一張臉,不願意理她。

幹尺笑的更厲害了,伸出疤疤癩癩的手掌,撓了撓我的下巴:“怎麼?還要我負責啊?”

我羞惱不已,卻又不想在她面前露怯,便撇過頭去,躲開她的騷擾。

沒想到她還來了勁兒,雙手捧住我的頭,強迫我看著她。

“負責可不行,姐姐我啊,可是個渣女來的,從不負責!”

“……”

“哈哈哈……趙瑞,你的表情也太好玩兒了,果然和我想的一樣,逗你可真有意思!”

“……”

我真的生氣了。

雖然我現在的身體情況糟糕而古怪,但我畢竟是個男人,還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

幹尺敢這麼撩撥我,簡直是不把我當回事啊!

我猛地將她撲倒在地,雙眼中的慾望翻滾。

不是色慾,是嗜血的慾望。

那個尖銳的聲音又在我的腦子裡翻滾。

我下意識的摸向口袋裡,想拿顆苦糖吃,卻摸了一個空。

我顧不上幹尺了,我坐了起來,反覆翻著自己的口袋。

我的竹編兔子呢?!!!

幹尺緩緩直起身體,笑眯眯的說道:“別白費力氣了,你身上所有的東西都被王立清搜走了,包括你的那個黑色的皮箱。”

我身上殺氣瀰漫,別的東西也就算了,他敢動我的竹編兔子,我一定要殺了他!

幹尺用手肘撐著地面,斜斜的攤臥著,漫不經心的說道:“趙瑞,我知道你想幹什麼。但是,之前全須全尾的你都打不過王立清,現在這般模樣,難道就能打過他了?

他跟你不一樣,他是警察,他有槍,還有無條件支援他的人,你有什麼呢?”

我緩緩轉過頭,看向幹尺:“我有你。”

幹尺輕笑起來,臉上的銅錢向後,嵌回了她的臉上,沒發出聲音,卻格外瘮人。

“趙瑞,需要我提醒你,我和你並不熟嗎?”

“可你救了我。我的心臟都不跳了,你卻把我救回來了……”說到這裡,我的目光微閃:“你講的那個換命復活的故事裡的主人公就是你自己吧。你能過陰,然後將魂魄帶回來!”

幹尺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趙瑞,你真有趣。我要是真有那種本事,還來沙漠裡幹什麼,找個小山村待著,日進斗金不好嗎?何苦來這裡受罪。”

“那你是如何讓我活下來的?”

幹尺搖了搖頭:“我沒讓你活下來,你現在的狀態,不陰不陽,非人非鬼,我只是將你的靈魂強行留在你的身體裡。

你現在的狀態極不穩定,只要有一點兒風吹草動,就可能魂魄離身,徹底死去。”

“為何要救我?”

幹尺嘴角勾起一個玩味的笑,湊近我的身體,伸出手來,撥弄著我的頭髮。

“和王立清比起來,起碼你更像個人。”

“……謝謝?”

“哈哈哈,趙瑞,你怎麼這麼可愛!”

幹尺說著,便揉了揉我的耳垂兒,笑的很是清脆。

離得近了我才發現,她長得也算好看。

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顴骨,鵝蛋臉,小嘴唇,笑起來的時候,兩隻眼睛眯成一條縫,好似彎彎的月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