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夢貘哭爹喊娘,眼淚都嚇下來了,捂著自己的臉,僵直的不敢動。

食夢貘給我接連道歉,又不情不願的叫了我一聲趙哥,我這才放過了它,將無芯天燭收回了口袋裡。

食夢貘委屈巴巴的縮著身子,好像受了氣的小媳婦兒,趴在角落裡自閉,小眼睛轉來轉去,肯定在心裡罵我。

我想起了沒進入夢境時,食夢貘說的話,便開口問道:“你說暗地裡還有別的東西盯著我,還有誰?”

“我……不知道……”

“撿你知道的說。”

食夢貘嘆了口氣,又恢復了平時賤兮兮的模樣,跳上了房頂,兩隻蹄子晃來晃去:“趙瑞,不是我不說,是那些東西暗地裡看著呢,我要是說了,第一個死的就是我。”

“這是你的快樂老家,這裡都不能遮蔽它們嗎?”

食夢貘搖了搖頭:“厲害的人能夠將夢中的東西化為現實,也能將現實轉化為虛幻,我做不到,我最多隻能入夢,編織夢境,沒辦法徹底掌控夢境。”

我再一次掏出了無芯天燭,嗯……它現在還是一副馬賽克的模樣:“我這個是將現實轉化為夢境嗎?”

食夢貘向後退了兩步,捏著鼻子說道:“是是是,你最厲害了,快收起來!”

我也不想一直拿著馬賽克。

我將馬賽克塞進了懷裡。

食夢貘鬆了口氣:“不是我不告訴你,別說是我的夢境了,之前你在沙漠裡乾的那些事兒,估計那些存在都心知肚明,它們不插手是互相忌憚。”

“他們想拿我做棋子?”

食夢貘卻說什麼也不肯再開口了,反倒轉移話題道:“想那麼多也沒有用,活到最後才是贏家。”

說到這裡,食夢貘突然拿出了一個玻璃瓶,瓶子裡面裝著黃綠色的液體,黏糊糊的在瓶子裡晃動。

它將瓶子扔向我,我下意識的接住。

食夢貘雙眼複雜的說道:“趙瑞,別太容易死掉。”

“這是……”

“屍油,喝了就能開啟下一個階段的基因鎖。但是……沒有人喝過,是新東西,誰也不知道後果是什麼,很可能都維持不住人形,你自己決定。”

“你為什麼會有這個?!”

食夢貘抬起頭,看向天空中的月亮:“幹尺確實是個好女孩兒。她說,如果你產生想要去找她的想法,就把這個給你,讓你不要再去了。她跟你不是一路人,不該由你費心。”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微微暗啞,我握緊了手中的瓶子,液體在裡面晃個不停:“為什麼現在才給我?”

食夢貘的聲音忽然冷淡下來:“因為我說幹尺可能回不來的時候,你連表情都沒變,開著越野車就走了。我還以為幹尺對你沒有任何意義呢。”

我看著手裡的屍油,忽然冷冷的笑了起來,我聽見自己說:“確實沒有意義。”

食夢貘愣了一下,沉默下來,它沒有罵我忘恩負義,也沒有罵我薄情寡義,它只是站在屋頂看著我,兩隻小眼睛裡寫滿了憐憫。

它識趣的消失了,只將我自己留在了夢境當中。

當我抬頭找它的時候,卻覺得臉上微微發涼,我抬手擦了一下,覺得有些奇怪,明明沒下雨,怎麼臉上都是水呢?

我開啟了玻璃瓶蓋,毫不猶豫的將屍油倒進了嘴裡。

我的口腔火辣辣的疼痛,好似含了一口火,又好像再喝硫酸。

屍油經由的喉嚨不停向下,灼燒著我的身體,破壞著我的細胞。

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襲擊了我,我胸前和手臂上的紅毛晃動著身體,拼命反抗,卻還是一根接著一根的掉落,變得無比稀疏。

但是剩下的毛髮卻比原來還要粗壯油亮,變得越發堅硬。

疼痛令我渾身抽搐,我跌落在地上,我的心臟猶如擂鼓,砰砰砰的響個不停,幾根紮根在我心臟上面的紅毛脫落消失,另外幾根則是向心髒深處鑽去。

這紅毛好像在和屍油對抗。

二者都把我的身體當做了培養皿,拼命地爭奪地盤。

我又疼又癢,恨不能將心臟從胸口處掏出來,狠狠的撓撓或者直接捏碎了,這樣就不會這般疼痛了。

我聽見自己的身體發出一陣陣咯嘣蹦的聲音,似鐵鏈掙動,像薄膜破碎。

我的五臟六腑移了位,我的身體扭曲起來,一會兒像麻花,一會兒像石頭。

突然,我的身體外表面浮現出一副盔甲!

盔甲上散發出森森死氣,腐朽的氣息不停在我身上流轉蔓延。

精鐵所做的盔甲森冷異常,鏽跡斑斑,一叢叢青苔在上面生長。

地面上發出一陣陣鐵蹄的響聲,令我的耳膜鼓脹。

食夢貘突然又浮現在半空中,驚恐的盯著我看:“趙瑞!你把陰兵招來了,你完了!!!”

食夢貘嘴上說著風涼話,實際上卻伸出兩隻蹄子,扯著我的盔甲向下剝,然而當它的蹄子碰到盔甲的瞬間,就被盔甲上的死氣弄得毛髮盡失,黑漆漆的死氣纏繞上它的蹄子,它咬著牙不肯撒手。

“臥槽!臥槽!趙瑞,這次老子要是救了你,你可就欠了老子大人情!你以後要是敢再對老子大小聲,老子真的就不管你了!”

我強忍疼痛,一把按住食夢貘的蹄子,咬著牙說道:“滾開!”

食夢貘真的急了:“趙瑞!你他孃的不識好心!老子這是冒著生命危險回來救你,你就這個態度?簡直是曠世紀的白眼狼!可惡啊!”

我卻用力將它甩開了,冷聲說道:“食夢貘,你跟在我身邊,我不知道你有什麼目的,但是告訴你身後的人,老子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他得逞!”

食夢貘愣了一瞬:“你知道?”

我呵呵冷笑,不再開口,我的身體發生了恐怖的異變,我的靈魂戰慄不休。

大霧四起,寒冷肆意,狂風摺積著冰雪,讓一切變得寒冷刺骨。

一隊兵馬從遠處走來,他們身上穿著厚重的、鏽跡斑斑的鎧甲,他們的眼神空洞卻堅定,他們身軀殘破,手上拿著一杆巨大的旗,旗面上滿是斑駁破舊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