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這時代人夜間少有娛樂,入睡的都早。

是以這時,楊家大宅中的人,大多都睡了去。

西廂,夜翎坐在院中,素手持酒杯,抬頭望明月,精緻的面容上浮現幾分愁緒。

“怎麼了?想起過去了?”

姜山的聲音從一旁響起,夜翎轉頭,看到姜山自然地坐在她身旁,微微蹙眉道:“你知道了?”

“方才吃飯的時候,我就看你神色不對。是見楊家幸福,所以羨慕,想起自己的不幸。”姜山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道。

“我是問你怎麼知道我的過去?”夜翎道。

“猜的,雖然我具體的不知道,但皇室,後宮,那是這世間最骯髒冷血的幾個地方之一,也就大抵猜出一些。而且九黎族的姓氏沒有夜,所以夜翎是你的名字。夜為漆黑,翎為豔麗鳥羽,既有高飛之意又有美好之意,而組合起來,便是身處黑暗之中,也不要放棄,亦可高飛,美麗動人。寓意美好,但身處黑夜。”姜山道。

“這是我娘給我取的名字。只是你是第一個看懂這名字意思的人。”夜翎喝了杯酒,酒水順著修長的脖頸流下。

“你不是好奇我的過去嗎?今天我就告訴你,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不過是一段很尋常很尋常的故事。我母親是羅剎族前任聖女,聖潔大方,美豔無雙,年紀輕輕就修煉到了四品境界,比我出息得多了。那時,外祖父他們包括我母親自己都覺得她會光大羅剎族,若是沒有差錯的,原本也該如此,直到後來她遇到了不該遇到的人。”

夜翎自顧自地說著,姜山默默聽著,夜翎現在只需要一個傾聽者,只是聽著這故事,大抵是痴情女子薄情郎的故事吧。

“黎王,當然那時候他還不是王,只是個王子,而且是個不受器重的王子,因為不受器重,所以可以出來縱情江湖,也就這樣碰上了我娘。聽照顧我的嬤嬤說,當時他長得極好看的,能說會道,說著要改變時事,建立一個全新的國度,然後我娘心動了,跟著他遊歷南瞻部洲,然後失身於他,甚至帶他去了羅剎族禁地,讓他脫胎換骨,修為更上一層樓,入了三品……”

夜翎幽幽地說著:“那本來是我娘用來突破的東西,卻給了他。外祖父知道後震怒,想殺了他,卻拗不過我娘,最後只能放了他,臨走前他還留下玉佩做定情之物,我娘很感動。”

“可後來,她等了百年,都沒有等到,反倒因為這耽誤了修行,遲遲無法突破到三品,加上當時外祖父年紀大了,雖然是三品境界,但終究並非長生不老,天人五衰降臨,外祖父不得不撒手西去,然後族內叛變了。”

“對方是三品魔王,哪怕是有寶物芭蕉扇在手,孃親一個人也難以抵禦,只能帶著寶物自己去找黎王。結果那天是他冊封王后的日子,我母親當場昏迷,之後再醒來,便是被黎王房間,當時黎王繼續成婚,成婚完了,才來尋母親說,他心中所愛唯有母親,但為了社稷,為了他們一起的理想,他必須要平衡權力,要娶丞相之女為妻,只能委屈母親……”

為了我們共同的理想?

聽到這裡,姜山表情略顯豐富,實在略顯噁心啊。

“很胡說八道吧,但就是這麼胡說八道,我娘還是相信了。不僅入宮為妃,還將芭蕉扇送給了他,幫助他平定社稷,而他也許諾母親會替母親報仇。”夜翎說著,又飲下一大瓶酒。

“說明你母親很愛他。”姜山道。

這樣的話都能相信,那就只有一個可能,愛。

欺騙了自己。

“可他不配。”夜翎面上露出譏諷之色道,“母親在王宮住了十年,幫著他一起平定天下,我也在那時候出生,那時也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時光。可好景不長,我三歲的時候,他終於開口要去對付羅剎族,那時候應該是母親最幸福的時候,她認為大仇就要得報,可是轉瞬即逝的光芒之後,是無盡的深淵。”

“他和羅剎族大戰數次,羅剎族經過內亂,不是他的對手,但羅剎族勢力龐大,關係更是盤根錯節,他一時也無法攻克。最後他們談判,羅剎族願意投降,併入大黎族國,可他們提出了個條件,要聯姻,讓黎王娶羅剎族新王之女,也就是我母親最大的仇人的女兒為後,之後大黎國的王是他們羅剎族的後裔,他們才肯……”

說到這裡,夜翎頓了頓,又喝了口酒,臉上的笑容更加諷刺道:“然後他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廢了那個怎麼也不肯為我母親廢掉的後,封那人為後。我母親拔劍質問,被他狠狠扇了個耳光,連法力都廢了,打入冷宮。當時,我還很好奇為什麼我要和母親搬家了,為什麼他不愛我了。”

“當時我還偷偷跑出冷宮跑去找他,喊著父王,想讓他抱我,可是等我見到的時候,他懷裡卻有了個說是我妹妹的女孩,那一天,他給了我一個耳光,甚至因為我讓我母親跪下了……”

說到這裡,兩行清淚從夜翎清麗的臉頰上落下。

姜山無言,伸手抱住夜翎,夜翎沒有反抗,許是醉了吧,自然地靠在姜山肩膀上,自顧自地說著:“從那以後,我便沒有了父親。也換了名字,叫作夜翎。而母親沒有法力,在我成年後就鬱鬱而終……”

“那個人同樣沒來,當時我把母親去下葬,當時我發誓,要讓他們付出代價,要奪回芭蕉扇,所以我離開了大黎國,去了半步多。”

“而你的未婚妻,我聽過,是銀簫,她該算是我二姐吧,是那個我母親曾經最大的敵人,後來的廢后的女兒,只是我瞧不起她,也瞧不起她娘,給那女人做狗,為虎作倀。”

夜翎說到這裡,面上多添幾分冷冽。

“是前未婚妻。”姜山抱著她,糾正道,“不管你和誰,我都選你。”

“你說的。”夜翎看著姜山,面上帶著幾分醉酒後的紅暈,顯得分外動人,但迷離的眼神中又透露著幾分小心翼翼。

“我說的,睡一覺吧。”姜山罕見地溫柔道,話語中帶著一股奇異的力量,讓夜翎情不自禁地閉上了眼睛。

姜山伸手將她抱起,眼神中帶著幾分憐愛,這次去大黎國,芭蕉扇倒是其次,替她把心魔解決了倒是更重要。

好在我還不是神仙,做事不用顧忌。

羅剎族,大黎國。

最強都不過三品,無論是滅族還是滅國,都不難。

就是芭蕉扇麻煩點。

但芭蕉扇不能殺人,也不會有生命危險,自己找個機會,偷來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