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進入平流層後開始平穩飛行,俞菲鴻換了拖鞋,披上毯子,“小權……”

王權不滿,“師姐,這個稱呼就太難聽了。”這不是罵人嗎。

俞菲鴻歉意笑笑,“那就叫小王吧,呃,好像也不太合適~”

“要不你就叫我權哥吧,熟悉我的朋友都這麼叫,還顯得你年輕不是。”

俞菲鴻失笑,最開始連一聲俞老師都不叫,現在還讓自己叫他哥,“你這孩子怎麼什麼便宜都佔啊,放古代我都能生出一個你了。”

“真的嗎,我不信~”

兩人互報了年齡,一個71的,一個85,相差14歲,恰好和拉菲夫婦一樣,勉勉強強也能生出一個他。

然後王權就開始誇俞菲鴻保養的好,哄得輕熟美人合不攏嘴,不過權哥的名義算是定下了。

俞菲鴻並不甘心被小師弟調戲,叫的時候加個兒化音,“權哥兒”,參考古典文學,輩分不就漲上去了嗎。

王權也欣然接受,“對了師姐,剛剛你叫我想幹啥來著?”

俞菲鴻問,“你明年畢業是吧。”

“對啊。”

俞菲鴻,“咱們留一下聯絡方式吧,等明年你把畢業作品發給我,如果我覺得滿意,可以給你提供一份最高副導演的工作。”

意思是,最高副導演,但也有可能是導演助理,甚至於場務打雜,不過導演系畢業生從場務做起的大有人在,倒也不算什麼丟人的事。

只是王權顯然不在此列,他笑著問,“那導演是誰呢?”

俞菲鴻吐出一個字,“我。”

“啊!”王權故作驚訝,“師姐你竟然要當導演?”

“怎麼,我不能當嗎,江文、王權安都是從演員轉為導演的,還有我們上一屆的劉疆師哥,我怎麼就不可以了。”

“還有一個徐婧蕾。”

“對,還有小徐,她比我還年輕,但第三部導演作品都要拍完了。”

“師姐,我上個洗手間。”王權突然尿遁而去,在洗手間裡花幾分鐘把俞菲鴻唯一的導演作品《愛有來生》看了一遍,並瞭解了這部電影的一切訊息。

影視庫裡,王權首先看電影,感覺拍的還算專業,影片質感極佳,情緒流暢,部分畫面相當唯美,最後還讓人有點小感動,不像是那種純外行,當然,這也跟幕後陣容的強大有關。

攝影師黎耀輝是《無間道》《頭文字D》《2046》的攝影。

剪輯師林安兒是徐客版《黃飛鴻系列》《太極張三丰》《英雄》《功夫》等影片的剪輯,手下經典作品無數,金像金馬都拿過。

負責燈光的更是王權在北電的攝影課老師趙菲教授,代表作嚇死個人,謝非《盜馬賊》、張一謀《大紅燈籠高高掛》、田撞撞《大太監李蓮英》、陳鎧戈《荊軻刺秦王》、馮曉鋼《手機》,以及江文正在拍的《當太陽照常升起》,都由他掌鏡。

哦,還有原著作者叫須蘭,後來被陳可欣邀請寫了個劇本叫《投名狀》。

這樣的幕後陣容別說俞菲鴻了,給王權用都能讓他做夢笑醒。

電影的最後,俞菲鴻特別鳴謝了徐客、王碩、董評(華億老闆)、江文、馬京武、嚴歌靈等人對這部電影的幫助。(注1)

都說許情是京圈公主,我看俞老師也不遑多讓嘛,她甚至還有港圈大佬幫忙。

而且這部電影是王權多年來不曾見過的真的有鬼還能過審的電影,神了!

看完電影再看評分,因為年代過早,只有一個豆瓣評分可供參考,7.7分,對於華語電影算是很高了,不過八萬的人數不算多,可見電影並未得到廣泛傳播,只能算是小眾優品。

再看成本和票房,4000萬成本和700萬票房,也就是投資4000萬隻收回了200多萬,老天爺,虧到姥姥家了!

不用擔心虛報,“影視庫”裡給出的都是真實的製作成本,號稱的製作成本也有標註。

王權分析這部電影,並沒有太多需要燒錢的地方,場景也較單一,雖然幕後陣容強大,但演員看起來都很便宜的樣子,這片子開機於07年,07年的4000萬,按照三倍回本原則,目標票房一億起,得算是大製作了吧。

而且雖然出品人是星美的覃鴻,不過製作人第一個就是俞菲鴻,這片子她怕不是投資了吧?

果然,細看關於這部電影的訊息,這麼高的成本既有天災,也有人的問題。

影片在滇南高原上陸陸續續拍了八個多月,期間遭遇了泥石流、塌方等多種惡劣天氣,不僅多次退回京城暫停拍攝,還損失了很多置景成本。

而導演的不專業也導致了拍攝週期的延長,本來以這部電影的體量和場景數,最多三個月就能完工,結果用了將近三倍的時間。

此外後期製作時間也高達一年,音樂都是針對電影全新打造的,力求讓音樂和畫面、故事達成完美的統一。

可時間就是成本,臨近上映又和發行方發生爭議,導致撤檔再定,又延期了半年多,錯過了最適合的情人節檔期。

哦,對了,拖了這麼多年,理論上小說改編權也得續簽加錢。

而這部電影是俞菲鴻的一個心結,她籌備多年,為了這部電影她推掉了很多工作,自學編劇,自導自演。

後來拍攝資金緊張,本就投入許多的她又自掏腰包,甚至賣房賣產往裡面填錢,直接導致了接下來幾年她都要拍戲還債。

而更可悲的是,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她也沒能留下一部經典之作,只能說是缺點明顯的誠意之作。

王權重新回到座位上,“不好意思,大號,師姐咱們說到哪兒了?”

“說到了徐婧蕾。”

“對,徐婧蕾我覺得長得一般啊,不知道怎麼就混成四小花旦了。”

“誰讓你編排人家了,我是說,”俞菲鴻風情地白了他一眼,“我是想說演員也可以做導演,之前那麼多成功先例呢。”

“對對對,那師姐你要拍的是個什麼樣的故事呢?”

然後俞菲鴻一臉少女心地把《銀杏,銀杏》的故事講了一遍,期間幾次動容忍不住鼻頭酸澀,此時還沒有最終確定《愛有來生》的片名,但故事跟原著已經有了明顯區別,顯然是最終定稿的劇本版本。

說實話,這部電影失敗的一個最重要原因可能就是個這個故事了,以王權的直男眼光來看,很普通,雖然號稱國產版《人鬼情未了》,但商業元素差的不是一點半點,跟很多地攤文學故事會比起來也沒有強到哪去,實際這也只不過是當年須蘭初入文壇的一篇習作罷了。

講的無非就是一個男人變成鬼,留在原地等待愛人輪迴,看到愛人已經有丈夫了,還挺恩愛,最後釋然,飄然而去,留下女主默然垂淚的故事,前世的恩怨情仇也很套路化。

就這麼點事,能撩動人,但想要把人打動的痛哭流涕,逢人就推薦,那對導演和全體臺前幕後班底的要求不是一般的嚴格。

不是誰都能像蘆葦大神一樣,把一部三流言情小說《霸王別姬》改編成影史永恆的經典。

而且有一說一,俞菲鴻空有知名度,但沒有票房號召力,再加上她的年紀跟片中角色也並不貼合,選角也是一大敗筆。

就這麼一個故事扔了4000萬,也就是俞菲鴻自己掏了大頭,否則再好的關係投資方也得翻臉。

王權想過勸她打消這個念頭,但是從她動情的描述來看,勸不動,誰勸跟誰翻臉,她已經沉浸進去了,現在剎車,那就是對她之前那麼多年努力的否定。

所以王權只能順著她說,“師姐,你這部作品準備到什麼程度了?”

“已經拉了一部分資金,我自己也會投一部分,角色也確定了幾個,我是想著再拍幾部戲,賺點錢,明年開機,後年上映。”

想的倒是挺美。

王權又問,“那您的導演能力?我這個人說話可能有點直,您的導演能力能支撐一部院線電影的拍攝嗎,這玩意不是喊個cut或者action就行的,需要足夠多的專業技能。”

“我知道這是我的薄弱項,所以打算找個有實力的副導演,幕後班底也找那些有經驗的,這方面我還是有一些朋友願意幫忙的。”俞菲鴻謙虛而囂張道。

“那這部電影考慮盈利嗎,還是隻是為了圓一個夢。”

“當然考慮啊,我們打算完全按照商業電影規範製作。”

“那你會做電影預算專案書嗎,計劃投入多少資金拍攝,演員請什麼級別的陣容,後期打算做多久,想過廣告植入嗎,檔期有什麼想法嗎,預期票房是多少,有什麼宣傳推廣計劃嗎,是否考慮海外銷售渠道,發行找誰……”

王權一連串問題砸過去,俞菲鴻有點蒙,說話都不利索了,“我,我就是導演而已啊~”

“可關鍵導演您也不專業啊!”王權扎心道,“所以我建議師姐你不妨把製片的工作做好,控制成本,以求利益最大化。”

控制成本,以求少賠一些。

這是王權能幫的最大的忙了,以王權之見,這電影實際上1000萬完全能很不錯的拍出來,到時候票房收回200萬,也就虧八百萬,她這麼大一明星虧得起。

過年同學聚會的時候王權聽說有個攝影系師哥用300多萬拍了一部喜劇,業內盛傳口碑極佳,龍標也拿到了,暑假就能上映,這叫能耐。

俞菲鴻沉默了好一會兒,臉越來越紅,像是在憋大招反駁王權,可最終化成一句,“你也就是個學生,說的頭頭是道的,難道你說的這些你都會?”

王權搖搖頭,“我不需要會,因為我是導演啊,我的製片人能幫我搞定一切。”

“還製片人,說得好像你已經拍過電影一樣?”俞菲鴻輕笑。

王權點點頭,“確實已經拍過了啊,而且我那優秀的製片人已經把電影賣給了派拉蒙,你猜猜賣了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