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外域,無名道廟。

這座位於荒野之地的廟宇,也不知道是在多少年前建造的,外牆和屋頂爬滿了層層疊疊的枯枝綠藤,卻奇蹟般地沒有垮塌。

依然保留著基本完好的框架。

當汪塵推開半掩著的大門,裡面漂浮著的點點幽光頃刻消失不見。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傳入他的耳朵裡。

汪塵並沒有在意,從儲物袋裡掏出一盞曜石燈。

注入一絲法力,鑲嵌在燈頭的白耀石瞬間綻放出明亮柔和的光芒。

驅散了周圍的黑暗。

藉著曜石燈提供的照明,汪塵又取出一堆柴禾。

架起篝火。

片刻的功夫,熊熊燃燒的火焰讓大殿之內變得更加明亮。

更多了幾分溫暖。

他不慌不忙地繼續拿出支架、鍋具和泉水,開始烹煮晚餐。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死囚斬首之前還有頓斷頭餐呢。

只是不知今晚,誰人的大好頭顱將斷於此處!

在鍋中混合著靈米的沸水開始翻騰的時候,汪塵放下手裡的勺子。

起身來到神像的前面。

這座道廟並非今天才發現,以前探索外域的時候就看到了。

他還探查了一番。

大殿裡面空蕩蕩的,地面倒是沒有多少積灰,估計是一些外域散修在此休息的時候用清潔術打掃過。

八根碩大的木柱支撐起高高的穹頂,肅立在神臺上的女神慈容端莊目露悲憫,彷彿在為天地眾生默默的祝禱。

這是一尊后土娘娘像!

上古三聖,皇天、后土和荒古。

傳說正是這三位聖人共同開創了萬世道統,讓億萬人族脫離原始蠻荒,擁有了對抗妖魔邪祟的強大力量。

在凡俗民間,三聖也是人們信奉的正神!

只是修仙界的情況不同。

道門中人尊崇三聖,但不立廟祭祀。

不過散修建造的三聖道廟,道門也不會去破壞摧毀,就當沒有看見。

門派戰修伐山破廟,征討的皆為邪神淫祠。

因此這座后土娘娘廟所在的位置,距離雲陽派外山門並不是很遠。

卻一直都能存在。

然而早就沒了香火,神像金身全部剝落,只殘留著片片鏽跡。

看起來有些淒涼。

原本應該擺放在神臺上的香爐,更是不見蹤影!

汪塵取出三根檀香點上。

他伸手在神臺上輕輕一點,指尖靈光閃過,堅硬的石體瞬間變得酥軟。

宗師級的成就,讓汪塵對泥石術的掌握達到了入微的層次。

他將線香插上,然後朝著后土娘娘拜了三拜。

按照凡俗的說法。

皇天執命運,后土掌生死,是所有亡者的歸宿。

因此往生咒裡就有“亡魂歸厚土”的禱詞。

厚土就是后土,出於某種原因修改的。

而皇天的代指則是黃天。

黃天在上!

至於被尊為道祖的荒古,存在感比皇天和后土弱多了。

汪塵常為死者超度,因此對后土娘娘有種近乎本能的親近感。

以後肯定還得勞煩她老人家幫忙。

供奉三支香火也是應有之意。

娘娘保佑!

上玩香之後,汪塵回到了篝火前。

他用勺子攪了攪鍋裡的靈米粥防止糊底,接著取出一條妖獸精肉,用鐵釺子插著放到火裡炙烤。

一股濃濃的烤肉香味,很快在大殿裡瀰漫開來。

汪塵又不時地給獸肉刷上自己調配的醬料,香味就更加濃郁和複雜。

讓人聞著饞涎欲滴!

眼看著鍋中粥已稠,火上肉剛熟,汪塵正準備大快朵頤的時候。

先前被他關閉的廟門“吱呀”一聲開啟了。

一股勁風挾帶著細雨湧了進來!

但門前空無一人。

汪塵怔了怔,朗聲問道:“是伯父嗎?”

下一刻,一道身影閃入大殿之內。

廟門跟著轟然關閉!

只見身穿天青色法袍的盧德方收起油紙傘,對著汪塵露出了儒雅溫和的笑容:“賢侄,你在吃飯啊,我沒來晚吧?”

汪塵嘆了口氣,依依不捨地放下手裡的烤肉。

他起身回答道:“伯父,您沒有來晚,實際上你來得很快…”

在入廟之前,汪塵給盧德方發了鶴信。

主動告知對方自己所在的位置。

結果盧德方出現得要比汪塵預想的更快。

他晚飯都沒吃呢!

隔著二三十步的距離,汪塵凝視著這位便宜伯父,眼神尖銳如針:“就這麼迫不及待想要送小侄上路嗎?”

盧德方愣了一下,旋即笑了。

只是這一次,他的笑容裡帶著滿滿的惡意,已經不加掩飾。

這位練氣大圓滿的修士,完全扯下了虛偽的面具。

露出真正的面目!

盧德方嘆息道:“如果紹元兄弟還活著,看到你如今的模樣,肯定很高興!”

“以前老孫頭髮鶴信給我,說你已經開竅了,我都不是很相信。”

“沒想到真的看走了眼,慚愧慚愧!”

老孫頭果然是盧德方的人!

汪塵心中雪亮。

其實他早就覺察到這位老鄰居的種種不對勁,但因為穿越過來時間還很短,所以有所疑慮卻沒有太放在心上。

直到看見老孫頭跑路之前留給自己的那封信,汪塵才完全明白過來。

這位大爺一直都在為盧德方監視原主!

至於緣由,老孫頭自己也不清楚。

他完全是因為良心發現,才在跑路的同時向汪塵吐露了實情。

汪塵沉默了片刻,說道:“我有很多的問題。”

“你問吧。”

盧德方的態度極好,並沒有表現出要迫不及待送汪塵上路的模樣。

他和氣地說道:“長夜漫漫,我們伯侄兩人可以慢慢聊。”

很好!

汪塵點點頭,然後問道:“為什麼?”

在這件事情上,汪塵最想不通的一點。

那就是身為練氣大圓滿修士,而且又是汪紹元好友的盧德方,為什麼非要置他或者說原主於死地?

父輩的恩怨?

否則根本說不通啊!

“為什麼?”

盧德方笑了:“這個問題問得好啊,說起來那就話長了。”

汪塵說道:“小侄想聽聽。”

“也罷!”

盧德方將油紙傘收入儲物袋,負手來回踱了幾步,說道:“看在紹元兄弟當年救過我命的份上,我就讓你明明白白地上路吧。”

但汪塵覺得,這並不是真正的理由。

而是這位練氣大圓滿修士的心裡,有著太多的話要對人說。

也只能對將死之人傾訴!

他不動聲色地瞥了前面地上的篝火堆一眼。

那裡靜靜地躺著一隻鶴型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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