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緊身衣勒出精悍的身體線條,腰韌腿長。

黑色的軍靴一腳踩在積雪上,濺起漫天的雪珠子。

那時候那個年輕的哨兵,像一柄不知收斂,鋒芒畢露的刀。

如今,如果不是那種獨特的海潮聲。林苑根本不會把兩個人聯合在一起。

也不知道什麼緣故,這樣的海水聲,總讓林苑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每次聽到這個聲音,觸手們就特別激動。一條條捲動著,昂立起來,張著小小的吸盤摩拳擦掌,衝動地想要積極前去探索一番。

林苑在刑場出現的時候,螢幕底下那些圍觀的哨兵詫異極了。

他們紛紛給她讓出道路,好奇地觀望,低聲興奮地討論,呼朋引伴地匯聚來了更多的人。

大家都沒想到上面竟然會派來一個嚮導擔任審訊官。

畢竟在這樣的軍營裡,審訊很常見,嚮導的出現才是稀罕事。

刑架上的倪霽聽見四面的嗡嗡議論聲變大,他睜開眼,正看見一個年輕的女孩分開人群向自己走來。

那是一個嚮導,穿著象牙色的裙子,身材纖細,五官柔美,連走路都娉娉婷婷的,似乎不具有什麼攻擊性。

但只在看見她的第一眼,倪霽的心就整個地沉了下去。

為什麼偏偏是這個人?

倪霽其實並不太害怕那些人派來嚮導。

他少年的時期,住在帝國的都城,見過不少白塔裡的嚮導。那嚮導一個個從小被精細地養在白塔中,穿著漂亮的衣服,過著講究安逸的生活,活得奢靡綿軟。像是那溫室裡的花。

即使嚮導天生具有可以影響哨兵的強大精神力,但他也從來不覺得在那樣環境里長大的傢伙,可以輕易撬開自己的精神屏障,入侵自己的精神世界。

哪怕是在他受刑多日,已經如此十分虛弱的時候。

只是軍需處的這些人手法太髒了。

他見到過一個哨兵,被折磨到精神崩潰時的模樣。那本來是一個鋼鐵般強壯的男人。

先從折磨身體,消磨你的意志。把人虐待到最虛弱的時候,再用屈辱的方式,擊潰精神。

偏偏,他們找來的就是那個女孩。

如果說白塔裡有哪個讓他忌憚的嚮導,那麼他會說是那個好幾年前遇到過的一個少女。

當年,那個還非常年幼的女孩,卻擁有著令他也心驚的強大精神力。

偏偏來的就是她,偏偏自己當年,為了執行命令,狠狠得罪過她。

倪霽苦笑了一下,嚐到乾裂的嘴唇滲出來的一絲血腥味,

他突然感覺到分外的乾渴。

那些人把他吊在這裡,已經四五日沒有讓他喝過哪怕一口水。

喉嚨像要燒起來一樣乾燥。

或許就要失敗了嗎?連計劃的第一步都做不到。

倪霽覺得頭頂的太陽過於晃眼,曬得自己的意識開始有些模糊。

明明死了那麼多人,流了那樣多的血。命運之神卻還是連一點點幸運的光芒,都不願施捨。

他早該知道,命運這種東西,也只會對那些活在白塔頂尖的人微笑。

如果能有一口水喝。

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該去想這種不切實際的事。

但身體深處在叫囂,乾渴,越是不讓自己去想,越是忍不住來回盯著這個念頭迴圈。

哪怕能給我一口水,他想。

如果在這個時候能喝到一口水。或許我就能撐過去。

負責審訊計程車官看見林苑的到來,很是高興。嚮導的加入意味著他一直啃不下來的任務,有希望交差了。

他殷勤地給林苑端茶倒水,搬來舒服的靠椅,從那滿桌的刑具裡挑了一條最粗的鞭子,興致勃勃地握在手中,

“您先坐著休息,等我再給他來一套狠的。一會您容易下手。”

那個嚮導接了他的茶水,不緊不慢地喝一口,白生生的小手卻擋在他的眼前,冷淡地向後揮了揮。

“不用,你退下吧。”語調很不客氣。

刑訓員的級別低,又有求於人,雖然心底惱怒,也不敢多言。忍著心底的不快退下了。

心裡想到,小姑娘家家的,這樣傲氣,這塊硬骨頭可不好啃,我倒要看看你弄不弄得動。

二樓的辦事廳裡,幾個辦事官和羅伊搬來椅子,並排坐到窗戶邊往下看熱鬧。

“小苑年紀輕輕,學院的考核成績還蠻高的嘛。很優秀的樣子。”吳辦事官翻著林苑的檔案,樣子很高興。

羅伊心裡想,你不知道吧,她只有一科高得離譜,其它科目基本全掛。這姑娘就是個怪人,不過能申請進特研處的,又有幾個不是怪物呢。

當然,這話他是不會告訴身邊的辦事官的。

羅伊伸著脖子往窗戶下面看。也不知道林苑她到底行不行?

所有人都憋著口氣,等在著看新來的嚮導要拿出什麼樣的手段折磨那個頑固的囚徒。

他們想看那個酷刑加身都不願服軟的男人,會不會在嚮導柔若無骨的手中精神崩潰,開口招認。

眼看著那嚮導抬起了手,

潔白細膩的手指掐住了刑架上哨兵的下巴,

強迫他的臉抬起來。

然後,她的另外一隻手,拿起桌上的水杯,給那個哨兵餵了進去。

眾目睽睽之下,彷彿做一套正常的,沒有問題的流程。

“她,她這是在搞什麼?”吳辦事官吃驚地幾乎要跳起來,她指著窗下問羅伊。

坐在她身邊的羅伊,不緊不慢地架起腳,用一幅看白痴的眼神不耐煩地撇她一眼。

彷彿這事本來就該這麼辦,只有她們辦事處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傻逼才會大驚小怪。。

吳辦事官很不喜歡在和自己平級的羅伊麵前丟面子。她憋住了想說的話,動了動肩膀,勉強自己坐穩了。

不是什麼大事,大不了再看看,她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