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1 一個玩笑

“……下午準備前往球場練兩個小時，我覺得今天應該重點練習一下反手……”

“不，不不，我覺得大家都低估了托馬斯的正手多麼出色，不僅紮實而且穩定，同時還具備發力的一拍，最重要的是整個擊球能夠保持勻速的節奏，所以一旦打破托馬斯的正手節奏，就能夠在節奏層面尋找到機會。你看羅傑的比賽都是如此。”

“高文，你這是在把我和羅傑做比較嗎？”

“多米尼克，對自己有信心一點，好嗎？”

面對高文的“激勵”，蒂姆滿臉質疑地表情看過來，以無聲的回應表示吐槽，但高文又怎麼可能會輕易受挫呢？

高文舉起手裡的叉子充當話筒，就如同男高音一般慷慨激昂地對著蒂姆揚聲說道。

“來，跟著我一起唱！”

“‘我相信我可以飛翔（I-Believe-I-Can-Fly）’，多米尼克，加入我，‘我相信我可以觸碰天空，日日夜夜想象著這一幕，展翅高飛’……”

看著高文放聲高歌的模樣，蒂姆偷偷摸摸打量了一下四周投射過來的眼神，恨不得將臉龐隱藏到餐巾裡，假裝自己不在現場，悄悄低垂著腦袋迴避高文的眼睛，如同鴕鳥一般。

但高文全然沒有放棄的打算，而且還一本正經地說道。

“多米尼克，現在半個球員餐廳的人都在把我當瘋子，你確定不拯救我一下嗎？而且我好像不記得歌詞了，‘我相信我可以飛翔’……”

哈哈哈。

球員餐廳裡的其他球員們再也忍不住，紛紛爆笑起來，然後遠遠地就可以看見揚科維奇爽朗地大笑起來，“多米尼克，來，一起！”

“我相信我可以觸碰天空……”

揚科維奇也加入高文歌唱的行列，但性格羞澀拘謹的蒂姆著實不太適應如此風格，用一隻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如同掩耳盜鈴一般，用蚊子大小的聲音跟著一起歌唱。

“日日夜夜想象著這一幕，展翅高飛”。

球員餐廳裡，吃瓜群眾們嘻嘻哈哈地旁觀看戲，起鬨聲歡笑聲窸窸窣窣地湧動氤氳開來，熱鬧不已，在緊繃和疲勞的比賽日常之外，他們也都是普通年輕人，需要一點點放鬆一點點派對一點點瘋狂時刻。

然而，並不是每個人都喜歡這樣的氣氛。

“抱歉，可以請你們安靜一點嗎？這裡是公共場合，你們的行為打擾到其他人了。”

一個義正嚴辭的聲音響起，甜糯的嗓音背後卻帶著一股剛正不阿的凜然正氣，就好像正在執行公道一般，剎那間就讓球員餐廳裡熙熙攘攘的熱鬧氣氛冷卻沉澱下來，生動上演“一秒夏天變冬天”的變臉。

眾人都有些愕然，視線悄悄地探尋著聲音來源，然後就看到了那張嬌俏可人的俊俏面容：

布沙爾。

今年最炙手可熱的網壇新星，從年初到現在的崛起速度非常驚人，儼然讓人們看到了2004年莎拉波娃橫空出世的姿態，毫無疑問就是本屆美網最熱門的話題人物之一。

灼熱的視線紛紛投射過來，布沙爾卻全然沒有慌亂，看都沒有看高文一眼，依舊專心致志地享受著自己的早餐。

布沙爾不介意得罪高文，準確來說，她不介意得罪任何球員，直言不諱是她的人生信條，從來不會也不屑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有話就說，她真心不喜歡那些含沙射影的強調，就好像此時此刻一樣——

哪怕是莎拉波娃或者小威廉姆斯，她也從來不會害怕在公開場合批評她們，只要做錯事了，就應該給批評，不是嗎？

她不喜歡高文的肆意和張揚，她當然知道今年高文橫空出世，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時候，但取得一點小小成績就如此目中無人，狂妄高傲地在球員餐廳裡製造喧譁噪音，彷彿自己是閃耀的太陽一般，全世界都繞著他公轉。

完完全全就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

“高文高文高文……”

整個法拉盛處處都在討論高文，新聞媒體時時刻刻都在關注高文，彷彿全世界就只剩下這一隻恐龍般，一個個迫不及待地歡呼尖叫著，但問題就在於，高文不過就是打入第四輪而已，有什麼值得驕傲的嗎？

今年溫布林登，布沙爾自己殺入決賽，她都沒有那麼狂妄，更何況高文現在的成績完全就不值一提，但偏偏媒體一個兩個都在小題大做，鋪天蓋地都是他的新聞，而高文字身更是如此，那洋洋得意的姿態著實令人不齒。

於是，布沙爾揚聲喝止了高文，就如同懲惡揚善的神奇女俠一般，她認為自己做了一件大快人心、伸張正義的好事，並且為自己驕傲。

然而……球員餐廳的氣氛卻有些奇怪。

按道理來說，布沙爾是正確的，公共場合不要大聲喧譁，她的要求也是合情合理的；但整體來看，剛剛眾人並沒有感覺到被冒犯，不僅沒有，而且還樂在其中，難得地綻放出笑容，享受著短暫的歡樂。

結果，卻被打斷了，就好像一口氣卡在喉嚨裡，吞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可是，應該怎麼辦呢？

蒂姆有些緊張，他非常非常不擅長處理這樣的尷尬局面，不確定自己應該如何回應，他應該道歉嗎？但問題就在於，高文是為他加油鼓勁才帶動氣氛的，如果他道歉的話，這又把高文擺在什麼位置？

等等，為什麼高文看起來一點都不著急的樣子？

不等蒂姆冷靜下來思考出一個解決辦法，高文就已經揚起聲音，堂堂正正地隔空回應。

“非常抱歉打擾你的早餐時間，布沙爾小姐！”

一本正經的道歉，非常真誠也非常正式，但放在整個情境下，卻有種荒謬的怪異，彷彿刻意突出布沙爾打破歡樂氛圍的舉動一般，然後其他球員們一個兩個都紛紛朝著高文投去視線，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

緊接著高文就敞開雙手示意蒂姆，彷彿剛剛引吭高歌的主角不是他而是蒂姆，用蚊子嗡嗡叫的聲音小心翼翼地說道：

“女士們先生們，多米尼克-蒂姆！”

那輕手輕腳的無聲介紹，反而更加具有喜感，餐廳裡的球員們一個個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笑聲，吹起口哨、敲打桌面，全場熱浪滾滾。

蒂姆表示，他可以原地消失嗎？腳趾已經尷尬到可以扣出一座城堡了。

但高文非常滿意自己製造出來的效果，拍了拍蒂姆的肩膀。

“多米尼克，你應該相信自己，自信！明白嗎？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