蹬地,左腿宛若地基一般深入地底,牢牢支撐住身體,爆裂的力量從腳掌到腳踝,順著小腿和大腿一路往上延伸,甚至能夠聽到砰砰砰的聲響,腰腹力量牢牢控制住重心,在暴風之中保持身體平衡。

因為擊球空間不足,但高文又偏偏選擇冒險,於是保持重心的穩定就至關重要,全身肌肉完全緊繃。

“赫!”

一聲低呵,雙手反拍就已經快速出擊,前慢後快,故意拖延了一拍延遲出手,不僅破壞伊斯托明的判斷,同時也等待更加合適的擊球時機。

然後,抓住轉瞬即逝的縫隙——

出手!

嗖,嗖嗖嗖,剎那間就能夠感受到微風穿過拍線的嗡嗡聲響,拍頭速度提升到極致,一次碰撞一次甩動。

砰!

網球,就已經飛行出去。

直線!

筆直筆直的直線,沿著邊線逆風而行。

全場,呼吸全部被掐斷,目瞪口呆地注視著網球,橫穿全場,最後落在伊斯托明正手位的底線深區。

落地,反彈,撞擊底線擋板,一聲悶響,宛若驚雷,在耳膜之上炸裂開來。

嗡,空氣漾起層層漣漪,驚濤駭浪正在等待釋放。

伊斯托明預判完全失誤,腳步被釘在原地,無法動彈,呆若木雞地目送著網球飛回來,自己卻隔著大半個球場遙遙相望,大腦停止轉動,根本無法做出判斷,只有問號不斷滿意,幾乎就要炸裂開來。

下意識地,伊斯托明就轉頭看向邊裁——

本場比賽,高文一直在嘗試一直在抗爭,整個擊球套路分佈全場,但遺憾的是,失誤佔據大部分,這也使得高文的進攻始終沒有能夠給伊斯托明帶來實質性的壓迫,反而讓伊斯托明打出自己的節奏。

那麼,這一次呢?

出界,還是界內?

全場千千萬萬的視線也熙熙攘攘地朝著邊裁望去,沒有人能夠例外,甚至忘記了呼吸。

隱隱地能夠聽到空氣正在燃燒的聲響。

還沒有來得及意識到自己已經成為全場矚目焦點的邊裁,手勢動作非常堅決,手背朝上、雙手合攏:

界內。

一秒,兩秒——

啊!

一聲嘶吼石破天驚。

那種感覺就好像在水底潛游一般,靜謐、平緩、萬籟俱靜,耳膜之上只有潺潺流動的水聲在輕輕湧動,卻因為潛游時間的延長,四面八方蜂擁而至的壓力一點一點堆疊在耳膜上,以至於心臟也能夠感受到那股重量,壓縮、壓縮、再壓縮,彷彿整個世界正在慢慢縮小一般。

時間靜止,空間收窄。

然後,肺部裡的氧氣慢慢消耗殆盡,甚至就連光線和水流也開始進入慢鏡頭模式,一切都放緩下來。

一直到……衝破水面,打破泡泡,斑斕的色彩和洶湧的喧囂就如同傾盆大雨一般從四面八方宣洩而下。

如此洶湧,又如此恢弘,以至於整個世界遁入一片轟鳴。

高文,緊握雙拳,仰天長嘯——

“啊啊啊!”

他,沒有放棄,依舊在戰鬥依舊在拼搏依舊在燃燒。

“啊啊啊!”

他,不滿、憤怒、煩躁,對自己的比賽狀態非常非常懊惱,這絕對不是他應該拿出的表現,也絕對不是他首次踏上溫布林登舞臺應有的表現,比起任何人來說,他才是那個對自己要求最嚴格的傢伙。

“啊啊啊!”

儘管如此,他依舊拒絕繳械,依舊相信著自己能夠找到方法取勝。

放棄?

絕對沒有可能。

嘶吼,咆哮,衝破束縛,那雙眼睛裡燃燒著熊熊殺氣,挽救賽點的時候沒有釋放、再次贏得局點的時候沒有釋放,壓抑了又壓抑,終於在艱難保發之後全面釋放。

緊接著——

桑普拉斯第一個就握拳站立起來,不斷揮舞著拳頭,嘶吼一聲接著一聲,一遍又一遍地重複呼喊著。

“加油(Come-On)!加油!加油!”

轟!

全場,雷鳴。

轟轟轟,轟轟轟……

可以清晰看到,整個二號球場所有人都已經站立起來,高呼著、嘶吼著、吶喊著,一張張猙獰扭曲的面容跟隨著高文的情緒釋放浩浩蕩蕩地燃燒起來,澎湃的激情轉眼之間就已經遍佈球場的角角落落。

顯而易見地,人們還是期待著高文能夠贏球,比起名不見經傳的伊斯托明爆冷勝出,前來二號球場的觀眾們還是希望能夠看到高文奉獻一場精彩勝利,就好像墨爾本公園和羅蘭-加洛斯一樣。

儘管比賽程序完完全全打破人們的預期,但兜兜轉轉,觀眾們還是如願以償地看到了經典的高文。

站在懸崖邊上,那顆冠軍之心依舊在跳動依舊在釋放,想方設法地將比賽延續下去,拒絕放棄戰鬥到底。

在現場親眼見證這樣的奇蹟時刻,那種亢奮和激動,毫無保留地全面釋放,確確實實是一種享受。

“……比賽沒有結束。觀眾朋友們,比賽,沒有,結束!”

“上帝!”

“儘管伊斯托明試圖完成自己職業生涯最重要的一場勝利,但高文說不,以無與倫比的表現重新回到軌道,錯過三個局點、挽救一個賽點,最後還是由高文完成保發,第三盤的比分又又又來到了平分。”

“在完成至關重要的一次保發後,高文再次將壓力推給伊斯托明。”

“而且,剛剛這一局,伊斯托明手握賽點,本來就有希望直接結束比賽,但勝利卻劃過指尖又重新拉遠,可以預見,兩位球員的心態應該都需要面臨微妙的波動,接下來幾局都可能將扮演不可預知的角色。”

“現在,就看誰能夠在壓力之下保持專注保持平穩,比賽又將進入一個全新局面。”

“哇哦,不可思議!”

“也許這樣說來有些難以相信,但事實就是,這場比賽,一直到第三盤,才終於開始精彩起來。”

——“5:5”,第三盤,平局狀態,誰都沒有能夠破發,於是,雙方還將繼續糾纏下去。

接下來,沒有盤間休息,伊斯托明就將繼續發球。

但是,正如解說員所說,情況發生了微妙變化——

一個賽點的錯位,心態的起伏將產生未知影響,兩位球員之間的氣勢和狀態都正在悄然改變位置。

此時,心理狀態對比賽的影響進一步放大。

沒有盤間休息就要直接進行發球,對伊斯托明來說是一個糟糕的訊息,現在就看他在混亂局面裡保持專注維持狀態的能力了,只要能夠繼續保發,他就能夠站穩腳跟,比賽的局勢就將重新回到平衡。

“30:0”。

伊斯托明,先下兩分。

此時就能夠看得出來,本場比賽,伊斯托明還是信心十足,儘管錯失賽點,但全場比賽建立的信心還是幫助他快速站穩了腳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