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 醍醐灌頂

短暫地，非常非常短暫地，高文和德約科維奇雙雙陷入停滯——

僵持。

誰都沒有輕舉妄動，誰也沒有貿然出擊。

電光火石之間的氣勢碰撞陷入僵局，兩位球員的擊球動作都停留在原地，反而等待對手率先出手。

一般來說，當雙方站在底線的時候，往往是防守一方必須先移動，因為球場寬敞，移動空間更大；但雙方站在網前的時候，往往則是進攻一方必須先移動，否則錯過擊球點，擊球難度將直線上升。

果然！

高文率先出手。

雙手反拍，直線平擊，重錘出動。

乾脆，強硬，紮實。

砰！

從擊球聲結局就能夠判斷出來，這一拍擊球夠強勢也夠厚重，網球宛若拳擊賽場的直拳一般出擊。

嗖！

一抹殘影越過球網，眼看著就要形成突破，一把球拍卻萬夫莫開地橫亙在網球飛行道路完成攔截。

是德約科維奇。

一個跨步，一次正手，一次舒展……身體完全開啟，大鵬展翅一般騰空而起，抓住縫隙時間差的優勢，小臂打直、手腕硬朗，哐哐哐地撞擊完全就是棒球全壘打的水準，強硬地撲殺完成一次蓋帽。

啪——

網球，在德約科維奇球拍盡頭一磕一撞，宛若一擊重錘狠狠衝了回去。

瞄準高文。

高文不退反進，前一拍反手擊球結束後就連續小碎步持續上步，儘可能貼近球網儘可能形成壓迫。

腦海，一片清明。

沒有算計沒有博弈沒有佈局，網前的短兵相接完完全全依靠第一反應以及……直覺，需要絕對冷靜。

腳步往前一跨，第一時間就捕捉到德約科維奇的動作，甚至在德約科維奇觸球之前就已經持續前撲。

“高速前進VS高速飛行”。

瞳孔裡可以清晰看到網球在視野裡持續放大的陰影，浩浩蕩蕩地宛若颶風一般張牙舞爪地撲面而來。

……正面車禍？

眼看著就要發生碰撞，卻見高文身體稍稍往左側一讓，猶抱琵琶半遮面一般讓開位置，右手持拍擋在身體面前。

一擋。

一撇。

最最重要的就是打直手臂、控制拍面，這就是全部了，以身體作為盾牌、以前衝上步動作作為支撐。

全靠條件反射。

哐。

一切，就這樣發生了，在眨眼之前、在吐氣之前，在德約科維奇收拍之前，高文就已經完成了擊球。

——反斜線。

網球宛若流星一般落入德約科維奇反手位的整個空檔，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旋轉著擁抱大地。

呼呼，呼呼，狂風獵獵，整個阿瑟-阿什球場被丟到時空縫隙之中，放慢十倍、百倍，最後停止下來。

緩緩地，慢慢地，細細地，全場視線全部凝聚在那一枚網球之上，後面高文側開身體展現腰腹的柔韌性、旁邊德約科維奇重心偏移一個回頭望月試圖尋找網球的軌跡卻已經無法啟動，目送網球飛翔。

手起。刀落。

似乎可以清晰看到網球旋轉的震動激盪出層層漣漪，浩浩蕩蕩地全場瀰漫開來。

界內。

得分。

結束。

一個匪夷所思卻又完美無缺的句號，難以置信、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在眼前上演，宛若亞特蘭蒂斯現身，恢弘而壯麗的景象摧枯拉朽地衝擊著大腦，理智與冷靜節節潰敗，瞬間丟盔棄甲，陷入瘋狂之中。

三十八拍！

整整三十八拍！

不僅漫長，而且焦灼；不僅艱難，而且驚險，你來我往的強強對抗迸發出百分之兩百的驚人能量，最後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畫上句號，激情與熱血全面引爆，第一盤的戰局被徹底顛覆，打破平衡。

破發，成功——

啊！

喬望生瘋了。

啊！

解說席瘋了！

啊啊啊！

阿瑟-阿什球場瘋了。

轟！轟轟轟！

全世界角角落落的球迷觀眾全部透過直播訊號完成聯結一起陷入瘋狂。

此時。此刻。

任何語言也黯然失色，不需要開口，去看、去聽、去體驗、去感受，這就已經足夠。

因為剛剛這精彩絕倫的一個回合，整整三十八拍的拉鋸，最後以網前刺刀見紅短兵相接的方式結束。

因為從“1：3”落後到“5：3”領先的連下四局，高文以無與倫比的表現後來居上掌控了第一盤的局勢。

更因為高文在對手連續兩個發球局裡破發點上無可爭議完美無缺的表現輕而易舉點燃競技體育狂熱。

如此神奇，如此精彩，如此璀璨，兩位球員都已經爆發出極致，無氧狀態的燃燒感讓漫天漫地的金色陽光演變為一片火海，視線裡、耳朵裡、大腦裡的所有思緒都被焚燒殆盡，就剩下一團耀眼的轟鳴。

一切，再也不重要。

啊！

喬望生在燃燒，他現在終於真正明白燃燒生命燃燒靈魂是一種什麼體驗，那種暢快而肆意的真實感，無法表達也無可取代，跳躍著歡呼著嘶吼著咆哮著。

排山倒海的轟鳴，慷慨激昂的心跳，在阿瑟-阿什球場洶湧激盪，其他聲響再也沒有剩下，這才是現場的魅力——

球場之上。

德約科維奇滿臉愕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連續兩個發球局、連續兩次都是一個破發點就丟掉。

這，是怎麼回事？

而且，還是在德約科維奇已經全面提升狀態提升昂揚鬥志的情況下，那種憋屈的苦澀幾乎令人發狂。

當憤怒突破極限之後，德約科維奇反而不想摔拍不想宣洩，只是瞪圓眼睛注視高文，靜靜地注視著。

瞳孔深處，火焰正在燃燒，轉眼就已經鋪成海洋。

高文，沒有退縮。

堂堂正正地，信心滿滿地，目光堅定地，正面迎向德約科維奇的眼神，洋溢著青春的肆意和張揚、充斥著戰士的熱血與激昂，毫不示弱地展開正面撞擊，明明沒有嘶吼卻依舊能夠聽到靈魂的咆哮。

志在。必得。

剎那間，甚至阿瑟-阿什球場的喧囂也已經不再重要，滾燙而濃郁的熱浪緩緩凝結，氧氣幾乎消失。

窒息。凝視。

——對峙。

這是第一次，儘管德約科維奇和高文已經碰面多次，儘管德約科維奇和高文已經在關鍵賽事角逐多次，儘管德約科維奇和高文之間的恩怨情仇已經不斷重新整理不斷書寫不斷推向極致，但這就是第一次。

兩位球員都已經進入全新層面，以絕對信念展現出全新面貌。

一直到此刻，連續丟掉兩個發球局，而且都是一個破發點就丟掉，德約科維奇才終於意識到危機。

一個激靈，腦海裡前所未有地清晰，意識到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事情，已經不一樣了，從量變到質變的突破與蛻變，正在自己眼前上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