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牙切齒的張光勇,仇恨目光死死盯著眼前反將一軍的方卓然,那股怨恨透體而出,燈光直射不到的地方,隱藏在陰影下的面容森然。

他內心震撼無比,有些事心照不宣。

“他是怎麼知道我做局的手段?該死,莫非那三位老闆裡有背叛者?”

張光勇故意強行壓制住愈發變得粗重的呼吸,緊握的拳頭,指甲嵌入肉裡的疼痛,仍不能緩解此刻雜亂的心情。

狹小審訊室裡,空氣中瀰漫刺鼻酒味,那是方卓然身上散發出來,可湊近卻聞不到嘴裡的味兒。

眼角餘光帶著蔑視,他冷笑譏諷道:“難道張主任在缺少事實證據的支撐下,僅憑外面三幾個老闆的筆錄口供,迫不及待地給我定罪嗎?”

“還是紀委的同志習慣逆程式辦案,故意拖延時間,這裡在審問我,外面著手準備我的處分材料,正在走籤批?”

很隨口的猜測,卻正中張光勇的小心思,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倒打一耙,掌握話語主導權,方卓然陡然申請變得詫異驚恐,脫口而出說:“不會給我來個雙規吧?”

咯噔!

在方卓然目光灼灼,帶著強烈質問口吻的質疑中,強大氣場壓迫下,被說中小心思的張光勇,閃躲目光,心臟狠狠揪了一下。

緊咬後槽牙,下顎肌肉一下下隆起,張光勇沒在攙扶著審訊椅,心虛地站直身子,挪開視線看了一眼錄影機,勉強擠出笑容辯解。

“怎麼會呢?方卓然同志你的想象力真豐富,紀委辦案有一套標準規範的流程,調查期間絕對不會逆程式辦案的。”

“雙規是很嚴重的處分,你可不能胡亂猜測,往紀委身上潑髒水,這是很嚴重的問題。”

一句話連續用了兩個‘很嚴重’的強調錶達,證明此刻他很心虛。

稍作停頓,再次打量審視方卓然,張光勇心裡有了決斷。

不敢賭!

完全搞不清眼前這傢伙知道什麼,掌握什麼,他不敢拿自己的政治生涯和婚姻命運做賭注。

已婚的公職人員搞外遇,違背道德準則,觸犯法律底線,能定個重婚罪。

私人層面上說,婚姻不忠,他面臨淨身出戶,一無所有的窘境;況且,還有個強權、強勢、身處高位的岳父,絕對不會輕饒他。

到那時候,失去官身,丟掉鐵飯碗,被弄死的將是他!

被方卓然抓住小辮子,抵住死穴,張光勇只能掐著鼻子認慫!

縱使內心萬般不甘心,但人性的自私在此刻展露無疑。

弟弟張明全前途命運跟自己比起來,根本算不上什麼。

“哼,就算這次放過你,你也一樣爭不過明全!”

“往後我有的機會弄死你!”

張光勇眼珠子咕嚕轉動,稍稍冷靜下來心底盤算,結下死仇,絕對不會放過方卓然。

既然知曉了他的秘密,要麼是親密無間的朋友,要麼是不死不休的敵人!

顯然,方卓然是後者。

輕輕打了兩下嘴巴,表示自己嘴賤不會說話,從張光勇微表情神態,重生後老練的方卓然讀懂其大致心理活動。

破局反殺十拿九穩,為此故意露怯認慫,憨笑道:“我說錯話,掌嘴,抱歉,不應該質疑紀委同志辦案的專業水平。”

較之於‘酒醒’後的言辭激烈,針鋒相對,方卓然急轉而下的態度變化,讓人猝不及防,卻顯得遊刃有餘,老練毒辣,變臉轉換於無形中,毫無違和感,活脫脫的一個官場老油子。

連審訊桌前,一直埋頭負責記錄書寫的協辦人員,一位年輕稚氣未退,戴著厚厚眼鏡的短髮小女生,也不免張大嘴巴,首次好奇地抬頭。

恰好與方卓然四目相對。

看到這張嬰兒肥,稍顯稚氣的臉,方卓然遏制住眉角猛然跳動,眼眸掠過一絲詫異。

唐秋琳!

濱海省政法大學唐校長的獨女!

她怎麼在這裡?

對了,她姑姑是我的直屬領導,財政局副局長,大力推動城市商業改革的先驅者。

我新調任的招商辦,便是她籌劃設立,用來跟暮氣沉沉的商業局對抗,打擂臺,製造體制內的競爭角逐,大力招商引資,還引入業績化考核,優勝略汰。

日後,財政局屬下的招商辦,在她的帶領下,幹掉被時代淘汰的商業局,破開牢籠,單獨拎出來成立招商局,他也因政治卓越獲得組織賞識認可,局裡扶正,破格提拔副市長。

眼前的唐秋琳剛剛踏出大學校門,帶著濃厚的書卷氣息,乍看上去是個普通女人,沒有任何出彩和特別的地方。

但方卓然上輩子見過盛裝打扮的她,脫胎換骨,美豔端莊,豔壓群芳,驚為天人!

美人胚子!

只要稍稍改造,唐秋琳搖身一變,褪去青澀,成為絕色美女。

察覺到方卓然的眼神,唐秋琳靦腆羞澀閃過,慌忙低下頭,捏著筆尖繼續書寫。

渾然未覺的張光勇,藉著走回辦公桌前的時間,拿起案件資料,手裡拍打掂量著說:“既然方卓然同志調查期間有疑問,說是被冤枉的,那我要重新詢問一下確認。”

他扭頭看了一眼唐秋琳,似乎徵得同事認可,轉而義正詞嚴說:“紀委調查辦案遵循疑罪深入核實,揭開真相,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一個體制內的蠹蟲!”

“這是許書記三番四次提起的警世格言!”

此時,他還不忘隔空拍一下岳父的馬屁,故意出現在錄影機鏡頭畫面裡,大義凜然。

“秋琳,你先呆在這裡,我出去一趟確認。”

丟下一句話,張光勇帶上檔案資料,開門出了五號審訊室。

方卓然掛上鄰家大男孩般靦腆笑容說:“這位同志,現在不是調查審訊時間,能把錄影機關閉嗎?”

“老感覺被人盯著,渾身不自在。”

唐秋琳愣神半晌,放下筆,緩緩站起來,繞過桌子關閉錄影機說:“沒問題的,五號審訊室暫時沒有安裝監控,所以才用了錄影機。”

她說話聲音很清脆,如大珠小珠落玉盤。

“你身上很大股酒味,真的是被人陷害的嗎?”

她遏制不住心裡的好奇詢問。

方卓然輕輕點頭,眼裡一抹狠厲閃過,說:“是,你應該全程參與審訊,如果是喝醉酒哪有像我這樣癱坐像死屍一樣,一動不動的;醉死了身體也有本能反應,比如反胃、不舒服、掙扎扭捏.......”

“這是騙不了人,只要去醫院驗血就能檢測出體內殘留的藥物。”

唐秋琳露出思索的神色,隨後恍然大悟,暗道一聲:“好恐怖,竟然下藥害你。”

她發自內心的同情,帶著點後怕。

果然單純。

沒遭過社會的毒打歷練,不知人心險惡。

得知唐秋琳背後的關係,方卓然心裡計較著說:“是啊,吃個飯被人下藥,好在我不是女的,不然.......”

他故意沒說下去,發揮遐想空間;既然引起了同情心,那就利用好工具人,幫他把話帶給直屬領導,唐秋琳的姑姑!

方卓然眼神黯淡嘆氣,順著脈絡往下說:“跟張主任有過幾面之緣,他弟弟張明全也是招商辦的,一個辦公室,跟我關係挺好,哎,但這段時間為了招商科僅有的副科名額,鬧得不愉快。”

“他資歷老,辦事可靠,為人樂善好施,單位內口碑不錯,我根本沒想過跟他爭,也不想同事間關係鬧僵。”

“今天中午這頓飯,是他約好的,只是突然有緊急任務沒空,他跑鄉下去了,只有我獨自去赴約,想不到被人栽贓下藥。”

故意點到即止。

欲言又止的模樣,更加勾起唐秋琳的探知慾。

餘光看到她陷入沉思,方卓然內心竊喜,判斷成事機率大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