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一時間只剩下蘇舸和羅香花兩個人。

羅香花斜楞眼看著她,嘴裡不忿道:“等你爸回來,看他怎麼收拾你。”

對她放出來的狠話,蘇舸半分也沒放在心上。

她轉身進了自己睡覺的那間屋子,拿出塊包袱皮來,開始裝自己的東西。

原身實在沒啥東西,除了貼身幾件衣服,兩身換洗外衣外褲,剩下就是一雙鞋,毛巾牙刷等。

最後全部收拾完也沒多少,包袱拎著輕飄飄的。

她這邊收拾東西,那邊羅香花還想攔著。

蘇舸根本沒管她那套,冷聲說:“誰家嫁出去的姑娘,還住在父母家裡?我已經領了證,今晚就搬走,不礙你們的眼。”

等她把包袱收拾好,那邊蘇志勝也回來了。

他氣勢洶洶地在前面走,蘇晴跟在後面嘴裡不停地添油加醋。

“我姐她翅膀硬了,根本不把你和我媽放在眼裡,剛才一直跟我媽大吼小叫的,簡直翻天了……”

蘇晴愈是說,蘇志勝臉上就愈發黑三分。

他進屋一把抄起角落裡的掃帚,二話不說要往蘇舸身上招呼。

蘇舸哪兒能任他打,拎著包袱閃身躲開,趁著屋裡三人沒反應過來,一溜煙地衝出門外,跑出院子,躲到了衚衕裡。

“救命啊,老蘇家要打死人了!救命啊!”

她扯著脖子嚷嚷開。

一時間附近其他院子裡的鄰居們,全都好信兒地探出腦袋往外看。

有愛管閒事的大媽們直接出來問蘇舸,到底發生了啥事。

蘇舸嚷嚷著,“我爸媽要賣女兒,我不從,我爸現在拿掃帚要打死我呢!”

幾個大媽中的一個立刻激動道:“還有沒有王法了,以為還是舊社會,隨便買賣閨女。這種思想落後分子,得進行再教育!”

說話的這位大媽姓葛,是街道辦有名的積極分子。

從動盪年月一開始,她就戴上紅袖標,領著一幫小兵挨家挨戶地查家底,搞jiu鬥。

開口說話,必是上綱上線。

這一片街道的住戶,見了她,都跟老鼠見了貓似的,躲著走。

包括蘇志勝這樣的,平時在家裡橫的沒邊,瞧見葛大媽,手裡掃帚立刻垂了下來,吧唧一聲飛快扔到地上。

“葛大嫂,都是誤會,都是誤會。我家小舸惹她爸生氣,父女兩個鬧矛盾,沒大事。”

羅香花跟在後面,趿拉著鞋子跑出來,滿臉賠笑地跟葛大媽說道。

眼見葛大媽臉上有鬆動,蘇舸立時抬高嗓門,接著嚷。

“什麼誤會,分明是你們搞封建主義那一套,想包辦婚姻,阻攔自由戀愛。葛大媽,我現在就要去ge委會舉報他倆。”

這年頭講的就是口號喊得響,大帽子往頭上扣。

蘇舸這一番話,葛大媽立時被挑動起鬥爭的神經,“還有這回事?”

看見她那興奮的小眼神,蘇志勝和羅香花腿肚子一軟,兩人好懸沒摔地上。

“葛嫂子,別聽孩子她瞎咧咧,沒有的事。她自由戀愛,我和她爸特別支援,你看,包袱都給她打好了,正要送她去婆家呢。”

“就這樣,連點嫁妝都沒有?”

葛大媽看看蘇舸手裡小得可憐的包袱,嘴裡問道。

羅香花尷尬在原地,過了半晌訥訥地道:“太倉促了,沒準備啥嫁妝,不過男方也沒給彩禮,算是扯平了吧。”

她越說越小聲,不過葛大媽耳朵好使,把她的話全聽進了耳朵裡。

當即心裡冷笑一聲。

都是街坊鄰居的,老蘇家兩口子平時怎麼對大閨女,他們全看在眼裡。

說啥沒準備嫁妝,壓根就沒想過嫁妝這回事。

估計因為這個,男方也不肯給彩禮,這才鬧起來了。

不過一邊沒嫁妝,一邊沒彩禮,倒也算扯平了。

葛大媽沒搭理羅香花,轉而問蘇舸。

“這事你想咋辦?要是還想告他們,大媽帶你去ge委會。”

蘇舸硬憋著,憋出兩個紅眼圈來,淚眼汪汪地看著葛大媽。

“大媽,畢竟是我親爸媽,不到最後一步,我也不想鬧成這樣。既然他們願意和平解決這事,那我就退一步,您來給做個見證。

如今彩禮嫁妝都沒有,這件事扯平,今後誰都不許再拿出來翻小腸。另外,我帶走的都是我的隨身用品,沒多拿家裡一針一線,他們如果冤枉我偷拿了家裡什麼,這個我可不認。

還有,初中畢業我就參加了工作,工作八年,每個月工資只留1塊錢零花,剩下的全都交給了家裡。這些年有多少錢,大家可以算一算。

現如今我嫁了人,以後工資得歸我自己經管,我爸媽若是因為這個跑去我婆家鬧,或是造謠我不孝順不管家裡,煩請今天在場的各位給做個見證。”

蘇舸委屈憤懣的一番話說完,在場眾大媽都驚呆了。

平時她們知道蘇家老兩口苛待大閨女,可沒想到會到這種地步。

一個大姑娘家的,一個月就給1塊錢零花,剩下工資全都交到家裡。

周扒皮也沒這麼狠吧。

看看蘇舸身上的衣服,都舊成了啥樣,很顯然是穿了好多年的。

再看看蘇家老兩口還有二閨女蘇晴身上穿的,明顯簇新了許多。

這一家黑心爛肺的玩意兒,就可著最老實巴交的一個欺負。

還好蘇舸終於硬氣了一把,不然還不知道要被這一大家子壓榨多久呢。

大媽們一道道鄙夷不屑的視線,好像鋒利的匕首把蘇志勝和羅香花兩個戳成了篩子。

蘇志勝平時橫慣了,哪裡丟得起這個人,跟鋸嘴葫蘆似的一句話說不出來,轉身躲進了院子裡。

就剩下羅香花和蘇晴兩個迎接大媽們的怒火。

蘇晴一張漂亮臉蛋,這會兒蒼白的不像話。

她沒見過這種場面,嚇得腿肚子轉筋。

今天的大姐是怎麼回事,完全不像是她認識的那個大姐了。

伶牙俐齒,說起話來頭頭是道。

最後,在葛大媽和一眾大媽的見證下,蘇舸算是和蘇家撇清了關係,順利拎著自己的包袱離開了。

看完熱鬧,大媽們正要四散回家時,街道辦的一個年輕女幹事匆匆走過來,手裡拿著份名單,高聲喊著蘇晴的名字。

“蘇晴,蘇晴出來一下!”

一聽蘇家又有事,大媽們也不走了,留下來瞧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