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初賽名次的榜單正式張貼在廠區的公告欄裡。

姜亮再次輸給齊大堤,以及盛啟暉進了前三,這兩件事一下子傳遍了整個焊接車間。

尤其盛啟暉拿了第三,這個訊息如滾油裡落入水滴,霎時在機械廠炸開了花。

無數好信兒的人特意跑到焊接車間,問焊接車間的人訊息是否屬實,那個病秧子真的拿到了第三?

等得到肯定答覆,這些人便都露出震驚加不可思議的表情。

啥,病秧子都能拿第三了?

以前不是說焊槍都拿不穩嗎?

對其他車間工人的質疑,焊接車間的人也答不上來。

因為他們自己也納悶著呢。

這天晚上下班,盛啟暉把好訊息告訴給蘇舸,蘇舸聽了高興得不行,要加菜慶祝一下,被盛啟暉攔住了。

“只是個初賽,等決賽結果出來了,咱們再慶祝。”

見他這樣說,蘇舸也就作罷。

吃過晚飯,孫衛民突然上門來了。

他是來找盛啟暉的,聽他的意思,周小康後天就要回插隊的地方了,孫衛民打算著明天晚上張羅一頓飯,算是給周小康踐行。

“我就找了大院裡幾個關係好的,你、小康、衛哥、鄭明章。”

盛啟暉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吃飯的人這麼多,別你一個人出錢了,咱們一起湊份子。”

孫衛民滿不在乎地說:“不用,吃頓飯的錢我還是能出得起的。”

盛啟暉眉頭皺的更緊,“那你跟我說說,你又不上班,錢是從哪兒來的?”

一句話,把孫衛民給問卡殼了,支吾一會兒說了句“在外面當臨時工掙的”。

盛啟暉追問,“在哪兒當臨時工,跟我說說。”

“你問那麼詳細幹啥,反正知道我現在能掙錢就行了。”

孫衛民丟下一句話就要走,被盛啟暉給叫住了。

“小四,批條不是那麼好倒賣的,被抓到連累的不僅是你自己。”

盛啟暉話音落下,孫衛民臉刷地泛白,一雙眼睛瞪成了銅鈴那麼大。

“你,你,你,你咋知道我倒賣……”

後面兩個字他不敢再往下說,做賊似的朝屋子外面看看,確認沒有人,才繼續道:“……倒賣批條?你聽誰說的?”

盛啟暉目光復雜地看著他。

他怎麼知道的?

上輩子小四就是因為倒賣批條被抓,被判槍斃。

得到訊息後,二大媽瞬間犯了腦梗,人直接偏癱了。

二大爺失去了最寵愛的小兒子,老伴又癱瘓在床,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

沒過幾年,二大媽和二大爺相繼離世。

三個女兒把他們住的兩間後罩房給賣了,抹掉了二大爺一家在大雜院最後的痕跡。

想起往事,盛啟暉禁不住唏噓。

如果小四沒有出事,二大爺一家後面的事也就不會發生。

他們會一直好好地在大雜院生活。

“聽誰說的你別管了。總之,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既然已經有風聲透了出來,就說明很可能你已經被人盯上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趕快收手,想辦法把自己從這件事裡摘出去。倒賣批條一旦被抓,後果有多嚴重你知道的。”

孫衛民的臉更是煞白,人都快要站不住了。

他是因為一個要好的同學牽線,才認識鋼廠的一個小領導,弄到了螺紋鋼的批條,倒手賣出去,大賺了一筆。

按理說這件事很隱秘,不會有人知道的。

難不成,是他那個同學大嘴巴,把事情捅了出去?

盛啟暉一把扶住孫衛民,“先別慌,事情沒你想的那麼嚴重,現在收手來得及。”

“真的嗎?不會公安已經盯上我了吧?”

“要是驚動了公安,你還能好好的站在這裡跟我說話?早就被拷走了。現在只有一點風聲傳出來,一切還有挽回的餘地。”

“我,我回去想想,這幾天就收尾,以後再也不摻和這些事了。”

“想想你爸媽,萬一你真出了什麼事,讓他們怎麼辦。為了他們,你也得好好的。”

孫衛民這會兒六神無主,一想到東窗事發的後果,後背不禁冒上沁骨的寒意。

送走孫衛民,盛啟暉望著他的背影,過了好半晌才回到屋裡。

離孫衛民被抓還有半年時間。

半年後形勢大變動,鋼鐵廠的廠長落馬,連帶著孫衛民認識的那個小領導也受了牽連。

在調查的時候,小領導倒賣批條的事被人舉報,不過舉報的是另外一件事,小領導也只招了那件事。

然而孫衛民沒第一時間得到信兒,竟然跑去鋼鐵廠找小領導,被蹲守在那裡的公安抓了個正著。

現在只要讓他和鋼鐵廠那邊的關係斷乾淨,即便後面小領匯出事,也牽扯不到他。

至於孫衛民工作的問題,以後再慢慢想辦法解決。

盛啟暉和孫衛民兩個嘀嘀咕咕說了半天的話,蘇舸知道他們在說比較私密的事,很自覺地回了南屋,把堂屋空間留給了他們兩個。

等她把夜校老師昨天留的作業都寫完後,盛啟暉才從外面回來。

原本盛啟暉以為,蘇舸會好奇問他和孫衛民說了什麼,說這麼長時間。

結果蘇舸一句都沒問,見他進屋,把手裡的作業本推到他面前。

“這兩道題我做的對不對,你幫我看一下。”

盛啟暉拿過作業本掃了一遍題目,又看了一遍蘇舸解題的思路,沒有問題。

“挺好的,都是對的。”

“那就好。明天有課堂測驗,我得拿個好點的成績才行。”

說完,她又認真看書去了。

媳婦這麼努力,盛啟暉也不想落後。

他也拿了焊接方面的書,看了起來。

小兩口學到很晚,才躺下睡覺。

第二天晚上,蘇舸去上夜校時,碰上了樊雪勤。

她去上夜校的事,大雜院裡的人都聽說了。

主要是隔一天晚上就出門,在這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地方,想瞞別人也瞞不住,有人問起來,蘇舸索性就實話實說。

樊雪勤笑著問:“小蘇,上課去。”

“是呀 。”

“對了,”樊雪勤突然神神秘秘地湊上來,“那個偏方我喝了,感覺有點效果的。要是喝得好,下次再拜託你幫我買老母雞和鹿尾。”

“那沒問題。”

蘇舸很爽快地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