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正二刻,睡夢中的韓楨睜開眼睛。

起身點亮油燈,他揉了揉臉,翻出一套鎧甲穿上。

這件鎧甲是近幾日韓張氏與安娘一齊幫他縫製的,為此兩個女人熬了好幾天的夜。

說是鎧甲,其實根本就算不上。

主體材料是一塊塊串聯在一起的竹片,心口這等重要部位,則鑲嵌了薄薄的一層鐵片。

防禦力是有的,但說實話,不太多。

能夠擋一擋朴刀的劈砍,但面對破甲錐或強弩,穿與不穿沒什麼太大區別。

而那把精鋼鍛造的朴刀,如今刀刃上出現了數道小卷口。

是時候該換把兵器了。

韓楨其實並不喜歡用朴刀,主要是他力氣太大了,朴刀耍起來輕飄飄的,不太順手。

若是有一把唐陌刀,再披上一身步人甲,他覺得自身戰力至少能提升數倍。

可惜,如今唐陌刀的鑄造工藝已經失傳,而北宋防制陌刀的幾款刀具,不管是威力還是堅固程度,都遠不如陌刀。

至於步人甲,別說臨淄縣一個小縣城了,就是鎮海軍的武庫裡都不一定有。

穿上鎧甲,提著朴刀,韓楨大步踏出屋子。

正要穿過垂花門時,身後傳來一聲軟糯地叮囑:“叔叔……早些回來。”

“好!”

韓楨微微頓足,頭也不回的應了一聲。

一路出了宅子,來到穀場上時,發現張和等人已經早早地等在了那裡。

見他著甲提刀,哪怕再蠢的人,也能猜到今晚要做什麼了。

不過卻沒人害怕,反倒有些躍躍欲試。

果然,手上沾過血後,這幫士兵的膽氣就變大了。

來到眾人面前,韓楨沒有廢話,開門見山道:“今夜突襲縣城,會有內應幫我們開啟城門,徐家一個不留。若是途中有人敢騷擾旁人,劫掠平民,軍法伺候!”

“得令!”

眾人齊齊應道。

韓楨滿意地點點頭,吩咐道:“張和,領一隊人去將牛車全部趕來。”

沒一會兒,六輛牛車被趕到穀場。

“上車,隨我殺人!”

韓楨大手一揮,翻身跨上戰馬,朝著村外趕去。

士兵們紛紛跳上牛車。

……

……

“啊哈~”

縣城東門,一個縣兵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忍不住抱怨道:“怎地還不來?”

另一人抬起巴掌,啪的一下拍在自己臉上。

“他孃的,爺爺的血都快被蚊子喝乾了,這蚊煙你從哪買的?”

“西市子的李老頭那買的。”

“這腌臢貨竟敢賣爺爺假貨,明日便去掀了他的攤子。”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就在這時,城門忽地響起一陣有節奏的敲門聲。

兩個縣兵先是一愣,隨即對視一眼。

嚥了口唾沫,兩人卸下門閂,緩緩將城門開啟。

下一刻,馬蹄聲與車輪滾動的聲音在他們耳邊響起。

兩個縣兵謹記劉勇的叮囑,緊緊閉上眼睛,一言不發的站在那裡,如同石雕。

隨著車輪聲漸漸遠去,其中一人忍不住睜開眼睛。

藉著微弱的星光,只看到黑黝黝地一片背影,以及一道道閃爍的寒光……

……

時至深夜,徐家宅院裡依舊亮起燈光。

陣陣誦經聲,伴隨著木魚敲動的脆響,從正廳之中傳出。

偏門外,韓楨側耳靜聽了片刻,認出這唸的是《法華經》。

在真泉寺住了那麼久,天天聽那幫老和尚暮鼓晨鐘,耳濡目染之下,倒也認得一些經文。

張和等人手提朴刀,靜靜站在後方。

片刻後,韓楨開口道:“張和,你領兩隊殺向後院,其他人隨我解決前院護院。”

“是。”

張和下意識的想要高聲應道,但意識到場合不對,於是趕忙壓低聲音。

砰!

韓楨一腳踹開偏門,率先殺了進去。

“殺啊!”

王五此刻只感覺熱血湧上大腦,大吼一聲便衝了進去。

前院裡,兩名家丁正在巡夜。

眼見偏門轟的一聲被踹開,兩人紛紛一愣。

這些家丁平日裡蠻狠慣了,回過神後,竟然呵斥道:“你們是何人……”

話音未落,一柄朴刀閃爍著寒光,狠狠劈向他的脖子。

噗嗤!

隨著人頭滾落,一股鮮血從斷裂的脖頸噴湧而出。

“賊人殺進來啦!!!”

直到這個時候,另一名家丁才反應過來,拔腿就跑,同時口中不斷高喊。

只是還未跑兩步,便被衝進來的王五追上,一刀砍在背上。

張和則帶領兩個小隊,迅速穿過垂花門,直撲後院。

此時,還在睡夢中的護院被喊殺聲驚醒,手忙腳亂地披上衣服,拿起武器便衝了出去。

韓楨提著朴刀衝進人群之中,他身披竹甲,手中朴刀每一次揮舞,便帶走一條人命,宛如一尊戰神。

士兵們被他的神勇鼓舞,一個個大吼著衝上來。

這三日的苦練,終究還是有些效果的。

起碼這群士兵揮舞朴刀劈砍的動作,比以往更穩,也更狠了。

短短几個呼吸的功夫,十幾名家丁便被屠殺殆盡。

與此同時,後院也傳來一陣陣喊殺聲和慘叫。

抹了把臉上的血跡,韓楨吩咐道:“王五,領五人守在偏門,若是徐家有一人逃脫,我唯你是問!”

“是!”

王五整個人處於亢奮狀態,扯著嗓子一聲大吼,震得眾人耳膜一陣刺疼。

韓楨挑了挑眉,伸手在他肩頭拍了拍,鼓勵道:“不錯,很有精神!”

得到他的誇讚,王五隻覺得心潮湧動,臉頰漲的通紅。

領著七人穿過垂花門,迎面便見幾個和尚慌不擇路的朝這邊衝來。

韓楨手起刀落,結果了這些和尚,踏著屍體朝裡走去。

幾個不事生產的和尚罷了,殺了也就殺了。

……

徐家宅院的喊殺聲和哭喊聲,在縣城中迴盪,驚醒了不少正在睡夢中的人。

一時間,整個縣城陷入一片恐慌之中,但卻無一人敢出門。

偶有屋子裡,傳出小孩的哭聲。

下一秒,哭喊聲便消失了。

相距徐家不遠的一間大宅子中,鄭大郎猛然驚醒。

跳下床後,他隨手拿起一件衣裳披在身上,推門走出裡間。

此時,宅子裡的老老少少,主僕下人俱都神色慌張的走出屋子。

管家驚慌失措地衝入後院,喊道:“阿郎不好了,有一夥兒歹人殺進了徐家。”

聞言,鄭大郎神色大變,忙吩咐道:“快快快,點齊護院家丁,去徐家幫忙。”

“是。”

管家應了一聲,轉身匆匆離去。

沒一會兒,二十多個護院和家丁手持朴刀,朝著徐家衝去。

只是這些護院前腳剛走,後腳一群面蒙黑巾的壯漢便殺進鄭家。

很快,鄭家宅院裡便響起一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與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