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人廢了好大的勁兒,才把野彘抬下山。

山腳田埂也不好走,不過比崎嶇的山路強上許多倍。

此時,時間已經來到上午九點,村民們槓著鋤頭正打算回家吃早飯。

韓楨六人拖著野彘,頓時吸引了村民們的目光。

想不注意都難,實在是這頭野彘太大了,如同一座小山丘。

鄉間娛樂活動本就少,因此村民們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看熱鬧的機會,紛紛圍上前。

“嘶!竟這般大!”

“這……這是野彘?”

“怕不是快要成精嘍。”

“這野彘得有三百斤了吧?”

“三百斤打不住,俺覺得少說五百斤。”

“前兩日王全跟俺說起,俺還不信。”

……

見圍觀村民嘖嘖稱奇,馬三狗等人心中無比得意,忍不住開始吹噓剛才是如何驚險,野彘是如何恐怖,韓楨是如何勇猛……

剛開始還行,雖有些地方誇大,但基本是事實。

可是幾個潑皮說著說著就不對勁了,從韓楨赤手空拳摔倒野彘,一刀捅死,變成了三拳打死。

等來到王員外家門前時,已經變成野彘其實成了精,能口吐黑風,而韓楨則有金光護體……

起初,韓楨聽了只覺得好笑,可是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他發現,圍觀村民看向他的眼神中,隱隱透著敬畏之色。

他們竟然真的信了……

門口的喧鬧,引來了大宅裡的好奇。

偏門被開啟一條縫,管家從中探出頭。

當看清外面的情況後,面色一變,隨即砰的一聲關上門。

沒多久,偏門再次被開啟,王員外領著三個家丁踏步而出。

王員外體型微胖,面容白淨,蓄著當下時興的濃密虯髯。

瞥了眼那頭小山般的野彘屍體,王員外眼中閃過一絲驚駭,不過為了在村民面前維持威嚴形象,強裝鎮定。

韓楨上前一步,拱了拱手:“王員外,野彘已除,我們來領賞錢。”

“嗯!”

王員外點點頭,撫了撫鬍鬚:“且等著,賞錢少不了你。”

說罷,他側頭朝著家丁吩咐道:“愣著幹啥,還不趕緊把這野彘抬進去。”

嗯?

這番話讓眾人一愣。

哦,感情想要領賞錢,還得把豬給你?

雖說豬肉低賤比不得羊肉,可也能賣到50文一斤。

這頭野彘起碼五百斤,哪怕剝皮去骨也足以賣十幾貫錢,賞錢卻只有十貫。

若是按照王員外這番操作來,不但解決了禍害自家稻田的元兇,反而還倒賺了幾貫錢。

韓楨心中直呼好傢伙……

早就聽聞王員外吝嗇,沒想到聞名不如見面。

一旁圍觀的村民倒是很淡然,似乎對王員外的這番操作已經見怪不怪了。

眼見那三個家丁準備上前搬野彘,馬三狗頓時急了,趕忙阻止:“王員外,這野彘是我等獵物。”

王員外見這幫潑皮不上當,心下有些不喜。

撣了撣衣袖,他好整以暇的反問道:“既是你等獵物,為何放在我家門前?”

白菘氣急反笑:“不是你說除掉野彘,便有十貫賞錢,怎地不講信譽?”

誰曾想,王員外卻冷笑道:“沒錯,俺是說過除掉作亂野彘,便賞十貫錢。但你如何證明,這頭野彘就是作亂的那一隻?俺如何知曉,你等潑皮不是隨便找了頭野彘,來冒領賞錢?”

這番無恥的言論,把谷菘幾人氣的渾身發抖。

人,竟然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

這時,一個身材瘦弱的潑皮眼珠一轉,大聲道:“小王村中有人被野彘傷過,定然見過野彘的模樣,讓他出來辨認不就行了。”

馬三狗贊同道:“對,村裡定然有人見過野彘,讓他出來認一認。”

“有道理。”

王員外絲毫不懼,吩咐道:“去將王全喚來。”

一名家丁立刻朝著村頭跑去。

沒一會兒,一瘸一拐的王全來了。

王員外指著王全瘸掉的一條腿道:“王全的這條腿就是被野彘拱傷,定然認得。伱且看看,這是不是傷你的那頭野彘?”

末了,他又補上一句:“王全,看仔細些,莫要認錯了!”

聽出王員外話中的陰惻之意,王全看了看野彘,又看了看義憤填膺的馬三狗幾人,低下頭道:“不……不是!”

“你這鳥人,怎敢胡說!”

馬三狗怒火上湧,一把揪住王全衣襟,抬手便要打。

王員外冷哼一聲,喝道:“你等潑皮冒領賞錢被識破,還敢行兇打人。來人,把他們打將出村。”

話音剛落,偏門中又衝出兩個手持長棍的家丁僕役。

五個家丁揮舞木棍,朝著潑皮們當頭砸去。

馬三狗幾人沒想到對方會突然動手,一時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這幫家丁平日裡囂張慣了,下手極黑,一個個卯足了勁兒,谷菘被打中額頭,頓時皮開肉綻,鮮血直流。

一直冷眼旁觀的韓楨,此刻終於動了。

一手抓住敲向自己腦門的木棍,猛然一拽。

那家丁只感覺一股巨力傳來,連人帶棍被拽到韓楨身前,還未等他回過神,只覺得腹中翻江倒海,痛不欲生。

放倒一個家丁後,韓楨衝進人群,如同狼入羊群,三拳兩腳把幾個家丁全部放倒。

王員外見勢不妙,轉身就朝家中跑去。

剛跑兩步,一隻大手抓住他的後頸,像抓雞仔一樣將他拎起。

後頸處的大手如鐵鉗一般,疼得王員外直冒冷汗,口中連連求饒:“好漢饒命,好漢饒命!我給賞錢,馬上就給,快去拿十貫錢來!”

韓楨冷笑道:“十貫是我應得的,現在我兄弟被你家丁打傷,這筆賬怎麼算?”

“我賠,我賠!十五貫……”

話音未落,王員外感覺後頸大手猛然用力,於是趕忙改口:“二……三……五十貫!”

聞言,韓楨將王員外緩緩放下,右手不輕不重地拍在他的臉上,啪啪作響。

“五十貫,你自個說的,少一文錢,我就敲掉你一顆牙!”

王員外趕忙朝著管家大喊:“你這狗東西還愣著幹啥,快去拿錢,數清楚了,一文都不能少!”

“哦哦!”

管家連滾帶爬衝進偏門。

足足等了一刻鐘,管家才指揮下人拖著兩大籮筐銅錢出來了。

北宋時期一貫錢大約五斤,五十貫就是兩百多斤,這還是銅錢,若是換成東南地區流行的大鐵錢,得有個六七百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