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加稅與徵收丁身錢的旨意,從東京城內發出,透過驛站傳遞至二十四路。

這些年的苛捐雜稅本就沉重,如今又多了兩項稅收,百姓不堪重負。

然而,一些州縣的貪官汙吏更是藉助這個機會撈錢,火上澆油。

王黼為了幫宋徽宗撈錢,已經夠狠了,明令全國各路徵收三千五百文的丁身錢,期限為兩月,若百姓繳納不齊,便以軍令處置。

可下面州縣的官吏更狠,有些地方直接變成了五千文,足足漲了一千五百文。

一時間,民怨沸騰。

無數百姓拋棄田地,拖家帶口逃入山中當逃戶。

……

……

小王村唯一的缺點,便是訊息有些閉塞。

韓楨並不知曉宋徽宗的騷操作,正帶領著村民如火如荼的搞建設。

新招的七十二名士兵被送去了山寨,韓楨在訓完話後,便甩手交給聶東訓練了。

鐵匠鋪有袁鐵匠在指揮,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來做。

他一個外行瞎指揮,絕對會鬧出亂子。

集市那邊,有安娘盯著,不需費心。

韓楨則回到村子裡,指揮著村民們燒紅磚。

有了紅磚之後,不管是蓋房子,還是修軍營都方便無數倍。

古代有紅磚,也有青磚。

不過紅磚很少見,古人更喜歡用青磚。

因為青磚更結實耐用,有些青磚甚至能歷經千年而依舊保持強度。

紅磚就不行了,時間一久,容易出現粉化情況。

當然,青磚也有缺點,燒製工藝複雜,極其耗費時間。

而且燒青磚需要封窯,創造出無氧環境,所以青磚窯一般都有窯頂,修建難度高。

相比之下,紅磚的磚窯就簡單多了,用泥巴和石塊堆砌成一個大圓桶狀的敞口窯就行,磚坯堆放在窯中,下面用煤炭燒製。

等到燒製完成,只需把下方的煤炭撤了,讓紅磚自然冷卻。

一般幾天時間,就能出一批紅磚。

製作磚坯不需要什麼技巧,在韓楨指揮下,村民很快便上手了,並且越來越熟練。

猴子提醒道:“韓二哥,這麼下去煤炭不夠用了。”

早先韓楨購置了一批煤炭,用來燒石灰的,現在勻過來一部分燒紅磚,石灰窯那邊就不夠用了。

“沒事,我稍後讓人再多買些。”

說話間,只見一名逃軍騎著戰馬狂奔而來。

臨近之後,逃軍一扯韁繩,戰馬立刻放緩速度,穩穩停在韓楨面前。

跳下馬背,那逃軍躬身拱手道:“村長,山寨外來了一群商隊,領頭叫朱員外,說是接替什麼尚巾來送貨的。聶都頭拿不定主意,讓俺來稟報。”

終於來了!

韓楨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吩咐道:“例行檢查一番,便放他們進來罷。”

“得令!”

逃軍應了一聲,騎上馬奔向山寨。

不多時,一隊商隊進入了小王村。

二十多輛牛車上,堆滿了貨物。

朱吉騎在馬上,一路上東張西望。

常知縣早就跟他說明了小王村的情況,所以心中對小王村充滿了好奇。

“小蟲,磚窯這邊就交給你了,多盯著點。”

交代一句,韓楨邁步迎上商隊。

朱吉隔著一段距離便發現了韓楨,見此人雖穿著麻布粗衣,腿腳上沾著黃泥,但卻面容俊朗,氣質不凡。

尤其是衣襟下若隱若現的下山猛虎,讓其多了一份攝人的氣勢。

待到韓楨走進,朱吉便拱手笑道:“可是韓家二郎當面?”

“正是。”

韓楨微微一笑:“日頭猛烈,朱員外且來家中飲一杯涼茶。”

“那俺便卻之不恭了。”

朱吉說著,翻身下馬,牽著韁繩與韓楨並肩而行。

這一路走來,見處處都在施工,孩童嬉鬧耍笑,村民面無苦色,整個村莊一副欣欣向榮的景象。

這讓他不由暗自心驚。

看來真如姐夫所言,此子不可小覷,遠不是一般市井潑皮能比。

一路來到半山腰的宅院,朱吉吩咐幫工們在樹蔭下歇息後,便跟著韓楨走進宅子。

後院書房中,兩人寒暄幾句後,朱吉從懷中取出賬本遞了過去:“這是此次採購的賬本,小郎君請過目。”

接過賬本,韓楨翻開起來。

除了定額的沙糖與生鐵之外,朱吉竟幫他採購了足足五百斤硝石,三百斤硫磺,這讓他心中一喜。

剩下的都是粗鹽,足有一萬八千斤。

畢竟白糖雖暴利,但必須控制產量,否則一旦氾濫,價格就會暴跌。

因為這玩意除開顏色之外,味道與沙糖、冰糖別無二致。

反倒是精鹽,才是長遠的支柱型產業。

趁著他翻看賬本時,朱吉一邊喝著涼茶,一邊打量著書房佈置。

“賬目很詳細,朱員外有心了。”

韓楨合上賬本,面露滿意之色。

朱吉放下茶盞問道:“不知何時能拿貨?”

心中大致盤算了一番,韓楨沉吟道:“半個月後便可來拿貨,此外還有件小事勞煩朱員外。”

朱吉不動聲色地問道:“哦,不知是何事?”

“村中打算燒磚,煤炭緊缺,朱員外可否幫我代購個幾千斤?”

“些許小事,俺回去便使人幫小郎君採購。”

聽到是幫忙買煤炭,朱吉頓時滿口應下。

山東多煤礦,僅是青州便有三處礦區,年產數千萬斤。

更別提山西與河北這些產煤大戶了。

而且煤炭這玩意不在官府管制之內,只要有錢,想買多少都可以。

兩人又閒聊了幾句後,韓楨在朱吉的帶領下簡單看了看貨物,便吩咐幫工們開始卸貨。

……

當朱吉回到縣衙的時候,常知縣正巧收到州府下發的加稅文書。

見常知縣一臉憤慨,朱吉忍不住問道:“姐夫,發生了何事?”

“王黼這個奸賊,竟不顧百姓困頓,蠱惑官家下旨在全國各路徵收丁身錢!”

常知縣輾轉多地擔任知縣,自然很清楚底層百姓的生活。

他這個人,雖膽小貪財,心中卻還是存了幾分良知。

即便貪,也是朝那些豪紳富戶伸手。

窮苦百姓能有幾個錢?

若是高中進士那兩年,熱血未涼的常知縣,定會聯名上奏,狠狠參那王黼一本。

可惜,在官場廝混了這麼些年,如今的他早已磨平了稜角。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呵,當個念想罷。

如今他只想老老實實賺錢,等到任期一滿,使些銀錢打點一番,調往東京城享受富貴日子去嘍!

丁身錢該收還是要收,不過不需他費心,交予縣衙中的那幫書吏、稅吏便是。

否則縣衙養著他們幹甚?

若是收不上來,便尋他們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