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吃著飯,麻彥民與麻舒窈回來了。

老頭子喝了些酒,眼中帶著一絲醉意,腳步都輕飄飄的。

韓楨放下碗筷,笑問道:“嶽祖父訪友如何了?”

“甚好,甚好。”

看得出來,麻彥民興致很高,微醺的臉上帶著笑意。

也不知是因為了卻了一樁心事,還是與老友闊別重逢,又或是兩者兼具。

“夫君。”

麻舒窈衝著韓楨甜甜一笑,而後攙扶著阿爺來到大廳坐下。

沖泡了一杯茶水,麻舒窈遞過去道:“阿爺,請茶。”

接過茶水,麻彥民吹了幾口涼氣,輕輕抿了一小口,而後問道:“縣長今日取錢可還順利?”

“還成。”

韓楨夾起一筷子蓮藕,說道:“寶庫我已命人填起來了,希夢公的墓也重新修繕了一番。”

“縣長有心了。”

麻彥民拱手致謝。

說起麻希夢,韓楨不由好奇道:“嶽祖父,劉誅當初任青州節度使,將北地百姓的錢財幾乎搜刮一空,這件事兒,後漢皇帝不可能不知曉。為何在殺了劉誅後,卻並未提及那筆錢財呢?”

不止是後漢隱帝,郭威、柴榮都沒有人在意,一直到趙匡胤,麻希夢才迫於無奈,捐出一半財富。

要說這三個人不缺錢,那不可能。

六千萬貫什麼概念,相當於後漢與後周七八年的賦稅,夠他們養多少軍隊了?

聞言,麻彥民苦笑一聲:“怎地沒提及,漢隱帝都快把青州掘地三尺了。郭威與柴榮登基後,也先後遣人在青州找過。只不過,當初希夢公提前得到訊息,劉誅被殺後,便舉家出海躲了起來。”

“這一躲,便是十五年!”

麻彥民微微嘆息一聲,繼續說道:“海上的日子艱險異常,眼見族人實在熬不住了,希夢公只得硬著頭皮回到青州。一回來,便立刻被趙宋的孩兒軍盯上。希夢公知道這一劫躲不過,於是選擇破財消災,主動捐出一半。”

趙匡胤乳名喚作香孩兒。

孩兒軍,只聽名號便能知曉,這支軍隊的性質。

韓楨笑道:“趙匡胤倒是個講究人!”

說要一半就一半,相比之下,宋真宗就不講究了。

麻彥民意味深長道:“太祖皇帝還是有氣魄的。”

太祖皇帝有氣魄,那誰沒氣魄?

不言而喻!

這樁辛秘麻舒窈並不曉得,此刻瞪大眼睛,聽得津津有味。

聽著聽著,她忍不住問道:“阿爺,希夢公當年出海,可遇上過鮫人?”

麻彥民搖搖頭:“鮫人不曾遇到,倒是遇上了巨鯨,險些翻了船。”

嗯,古人認為鮫人是存在的。

不單單是民間傳說,許多古籍中都有對鮫人的記載。

又閒聊了一陣,麻彥民起身告辭,回到房中歇息。

待到吃完飯,韓楨也回到後院正屋。

來到書房坐下,他翻出紙筆,開始梳理接下來的計劃。

他此次回來,寶藏與火藥工坊是首要大事。

如今,這兩件事情都已完成,剩下的便是一些瑣事。

錢有了,回到益都後,他便要開始進入暴兵模式。

重騎兵五千,步兵兩萬,輔兵一萬。

兵源便從武衛軍以及敢熾軍中挑選。

這兩萬五千正規軍,將是他迎擊西軍,稱霸山東的基本盤。

其次,便是招募匠人,修建大型兵工廠,大批次生產軍械。

這也是為何他要帶上袁工匠的原因之一。

接下來,便是民政方面。

臨淄縣的成功經驗,可以直接套用,待到胥吏們整頓出成效後,就可以推行輕徭薄賦,休生養民的政策。

另外他手裡有良田十萬餘畝,俱都是趙霆等一眾官員捐獻的。

這些良田自然不能浪費,屆時可以用來安置武衛軍與鎮海軍淘汰計程車卒,以及作為吸引山中逃戶、流民的手段。

送是不可能送的。

升米恩,鬥米仇。

前期可以暫時租給百姓,約定要租金與年限,租滿幾年後,便能獲得良田。

就在他奮筆疾書時,響起一陣敲門聲。

“二郎。”

韓張氏軟糯的聲音傳來。

韓楨吩咐道:“是閏娘啊,進來罷。”

下一刻,書房門被推開,韓張氏邁步走了進來,順手將門關上。

放下手中毛筆,韓楨輕笑道:“怎地還沒睡?”

“悠悠尋奴家說了一會兒話。”

韓張氏說著,提起茶壺,幫韓楨倒了一杯茶。

聞言,韓楨輕笑道:“想我了?”

韓張氏被道破了心思,眼中頓時閃過一絲嬌羞。

俗話說得好,小別勝新婚。

幾日不見,韓張氏恨不得時時刻刻都與韓楨黏在一起,只是無奈韓楨白日要忙正事,晚上自己則要陪麻舒窈。

方才好不容易逮到機會,藉口要如廁,偷偷跑來,想要溫存片刻。

見她這副人比花嬌的模樣,韓楨握住她的手,輕輕一拉。

韓張氏只覺得一陣天昏地轉,待回過神時,人已經坐在韓楨懷中。

仰著頭,韓張氏紅唇輕啟,眸中蒙上了一層霧氣,語調軟糯的喚道:“叔叔呀~”

韓楨會心一笑,低頭印下。

同時,動作嫻熟的握住兩顆碩果。

“唔!”

韓張氏輕呼一聲,緩緩閉上眼睛,一雙纖細的手臂,也不由摟住韓楨的脖子。

許久之後,兩人才緩緩分開。

韓楨正待進行下一步動作時,敲門聲再度響起。

咚咚!

清脆的敲門聲,讓兩人動作一滯。

韓楨語氣如常道:“誰?”

“夫君,是奴家。”

麻舒窈的聲音響起。

韓張氏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嗖一下從韓楨懷中跳下來,四處打量,尋找藏身之所。

可書房內的裝飾簡約,除了一個靠牆的書架,以及一套書桌椅子之外,便別無他物,哪裡有什麼藏身之所。

無奈之下,韓張氏只得迅速整理一番衣服,深吸了口氣,調整情緒,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些。

見狀,韓楨不由搖頭失笑。

往後總歸是要住在一起的,麻舒窈也肯定會發現他們兩的關係,眼下這般遮掩,何必呢?

不過,可能這就是女人吧。

待到韓張氏整理好,韓楨這才開口道:“進來罷。”

門軸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聲音,麻舒窈躡手躡腳走了進去。

當看到韓張氏時,小丫頭不由一愣,眼中閃過一絲心虛,問道:“嫂……嫂嫂怎地在此?”

韓張氏佯裝淡定的編了個藉口,搪塞道:“俺……俺忽然想起一些事情,正巧二郎明日要回小王村,俺怕明早忘了,便提前交代一番。你呢?”

“我……我也是。”

麻舒窈眼神飄忽,兩隻小手不自覺的捏住衣角。

好傢伙,這兩個女人的演技可真夠拙劣的。

“那你們聊罷,俺先回去了。”

說罷,韓張氏匆匆出了書房。

待到她離去後,麻舒窈趕忙把書房門關上,俏皮一笑:“好險,差點被嫂嫂發現了。”

韓楨強忍住笑,朝她招招手。

麻舒窈輕輕咬了咬唇,乖巧的走過去。

“啊!”

伴隨著一陣輕呼,小丫頭被韓楨抱在了腿上。

“又想了?”

輕輕捏了捏她那粉嫩細膩的臉頰,韓楨輕聲問道。

麻舒窈那雙小鹿般純淨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嬌羞,而後緩緩點了點頭。

擁著她那軟軟香香的身子,韓楨精準的擒住那顆櫻桃。

有了前兩次經驗,麻舒窈無師自通的學會了換氣,不再如先前那樣,憋的小臉通紅。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才緩緩分開。

麻舒窈微微張著小口,喘著粗氣,眼中蒙上了一層霧氣。

握住韓楨作怪的大手,她柔聲道:“夫君,奴家要回去了,否則會被嫂嫂察覺的。”

“去罷。”

韓楨鬆開手。

見夫君如此通情達理,麻舒窈心頭升起一股暖流,主動湊上前,在韓楨臉頰啄了一口,而後跳下來。

整理了一番襦裙,小丫頭語氣憐愛道:“夫君也早些歇息,莫要熬壞了身子。”

“我省的。”

韓楨笑著點點頭。

“奴家走了。”

麻舒窈擺了擺手,一路出了書房。

目視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韓楨深吸了口氣,默默練習了一遍呼吸法,這才壓下心頭火氣。

重新提起筆,他再度投入工作之中。

……

……

翌日。

縣衙大堂。

常知縣端坐在大堂之上,手中捧著一份邸報。

一目十行的看下來,見邸報上沒有出現關於青州的時政訊息,不由鬆了口氣。

看來韓楨並未騙自己,佔領益都確實是意外,並非徹底起事。

否則的話,沒必要封鎖訊息。

放下邸報,常知縣微微嘆了口氣,他如今也在猶豫。

韓楨幾乎是他看著一步步發展壯大的。

從一介潑皮,到如今攻佔益都,手握數千大軍,只用了短短兩三個月。

成長速度太快了!

最關鍵的是,韓楨與張萬仙、高託山之流不同,勢力並非空中樓閣。

而是一步一個腳印,慢慢走來,每一步都極為踏實。

經濟、民生、政務,都有詳細且長遠的規劃。

遠不是隻會燒殺搶掠的莽夫能比擬。

這是一條潛龍!

要不要……

不行,這個念頭剛剛升起,便被常知縣壓下。

過早的站隊,確實能收穫巨大,但風險同樣巨大。

一旦失敗,極有可能抄家滅族。

常知縣神色一陣變幻,喃喃自語道:“再等等,再等等……”

“見過縣長!”

“見過縣長!”

就在這時,大堂外響起一聲聲問候。

常知縣心中一凜,韓楨來了。

不多時,就見韓楨大步踏入大堂。

幾日不見,常知縣只覺韓楨身上的氣勢更重了。

他心知,這是實力提升所對映出的外在表現。

通俗點來講,就是底氣十足。

常知縣放下手中邸報,起身笑道:“怎地不見那頭大蟲?”

韓楨答道:“關在了鐵籠子裡。”

就在今早,官營作坊的匠人們加班加點,把鐵籠子趕工出來了。

他也不願成天牽著猛虎招搖過市,連戰馬都騎不了。

常知縣語氣遺憾道:“可惜了,城中傳的沸沸揚揚,說那大蟲如何兇猛,吾還想觀上一觀。”

“回頭去我家中看便是。”

韓楨笑了笑,而後問道:“這幾日縣中無事罷?”

“一切如常。”

常知縣說罷,反問道:“郡城那邊呢?”

“暫時穩住了局面,官吏豪紳都還算聽話。”

“那便好。”

常知縣微微點了點頭,抬手輕撫鬍鬚。

兩人正說著話,大堂外傳來一陣大笑。

“哈哈哈!”

下一秒,劉勇邁步走進大堂。

這廝此刻穿著一席青色朝服,頭戴直角官帽,腳下一雙黑麵白底的官靴。

還別說,到底是人靠衣裝馬靠鞍。

穿上這身官服,還真有幾分官老爺的味兒了。

觀他面色紅潤,中氣十足,便知傷勢已經徹底痊癒了。

見到韓楨,劉勇面色肅然,抖了抖寬大的衣袖,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朗聲道:“見過縣長!”

看著他那不倫不類的官禮,韓楨打趣道:“老劉,你這個禮兒,我倒還是頭一回見,長見識了!”

聞言,劉勇撇了撇嘴,無奈道:“俺到底是個粗人,學不來文人那一套作揖的法子。”

韓楨笑問道:“當官兒的感覺如何?”

“一個字,舒坦!”

劉勇面色得意。

官兒到底是官兒,哪裡是胥吏能比的,不管走到哪,旁人見了,都得恭恭敬敬地喚一聲,劉縣尉!

雖然以前是都頭時,也有這番待遇。

可他能明顯感覺的出來,對方問候的神態與語氣,是發自內心的恭敬,而非先前的敷衍。

而究其源頭,正是他身上這身官服!

九品末流的武官兒,放在東京城裡,連個屁都不算。

但在這裡,那就是天!

官本位在數千年的傳承中,已經深入人心。

沒有胥吏能抵擋得住當官的誘惑,劉勇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這也是韓楨稱霸山東,乃至往後席捲天下的真正底牌。

武力終究只是一時的。

俗話說的好,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難。

打下來的地盤,終歸是要官員來治理的。

否則,充其量也只是黃巢朱溫,張獻忠李自成之流。

看著眼前的劉勇,韓楨沉吟道:“可願隨我去益都?”

劉勇神色一陣意動,猶豫了片刻,他搖了搖頭,語氣真摯道:“兄弟,伱能念舊情,俺心裡很高興。但俺清楚自己的斤兩,哪怕是這個縣尉,也是託兄弟的福才弄來的。在臨淄縣當個縣尉便到頂了,不敢想其他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