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的動作很快,前腳安排好禪位的事情,後腳就開始策劃跑路的事宜。

後宮三千佳麗,乃至鄭皇后,他一個都沒帶走,就連最近寵愛有加的裴月裡嫦娥都沒帶。

在他看來,美人這東西,根本就不缺。

等到了南方,甚麼美人找不到?

整個皇室,唯獨帶走了一個鄆王趙楷。

宋徽宗還是留了一手,他覺得萬一京畿之地陷落,有趙楷在身旁,起碼大宋還能延續下去。

原本因為宋徽宗禪位太子之事,趙楷很不開心。

昨夜甚至硬闖皇宮,想討個說法,結果被御林軍給攔下了,無果而終。

回到王府後,喝了一夜悶酒,趙楷越想越氣,跑到樊樓又叫了十個姐兒作陪。

一直折騰到天光放亮,才沉沉睡去。

結果第二日,睡得迷迷糊糊的趙楷,被親信叫醒。

本想發火,結果得知父皇要帶自己去南方,他頓時欣喜若狂。

除了趙楷之外,宋徽宗還把童貫、高俅、蔡京以及貼身太監李彥給一起帶上了。

在七千勝捷軍的護送下,宋徽宗帶著一車車金銀珠寶、書畫字帖,浩浩蕩蕩的出了東京城。

宋徽宗打定主意,以後就在南方養老,不回汴京了。

路過外城金水橋時,車隊齊齊停了下來。

御車上,宋徽宗皺眉道:“為何停下?”

太監李彥稟報道:“陛下,有百姓攔駕。”

攔駕?

宋徽宗掀開窗簾,朝外瞅了一眼。

只見金水橋畔,圍堵了不少京城內的百姓,足有數千人,將橋頭堵的水洩不通。

這些百姓得知他要南狩,自發趕來攔御駕,期望皇帝能留下來,率領軍隊打退外敵。

宋徽宗面色不愉,吩咐道:“一群刁民,讓童貫將這些百姓打發走。”

說罷,他合上窗簾,繼續研究棋譜。

得了他的吩咐,童貫架馬來到車隊前方,朗聲道:“陛下已禪位於太子殿下,如今已是太上皇,不問朝政。今後,自有新皇德化萬民。”

“小民懇請太上皇留在京師,與俺等共同禦敵。”

“陛下,留下罷!”

“……”

圍堵的百姓紛紛開口,出聲挽留。

並非是宋徽宗有多麼得人心,純粹是兩害相權取其輕。

老趙家雖不是甚麼好東西,但畢竟百餘年了,大夥知根知底,但京畿若是換一個主兒,他們壓根就不曉得是人還是畜生。

所以,城中百姓還是希望宋徽宗能留下,帶領將士們抵禦外敵,保衛京師。

哪成想童貫見這群刁民油鹽不進,下令道:“放箭!”

一眾勝捷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無一人敢動手。

童貫頓時勃然大怒:“你等是想抗旨不成?”

聞言,士兵們這才取出弓箭,對準百姓齊射。

一時間,金河橋頭慘叫不止,上百名百姓死於箭下。

其餘百姓見了,驚懼之餘,心中只覺無比心寒,頓時一鬨而散。

“哼!”

童貫冷哼一聲,大手一揮,下令道:“出城!”

車隊再次出發,過了金水橋後,一路來到汴水碼頭,乘坐寶船順流直下,直奔江南而去。

就在車隊離去後,不到半個時辰,數匹馬疾馳而來。

來人,赫然是李邦彥和蔡攸。

李邦彥抓住一個清理血跡的差役,問道:“陛下呢?”

那差役答道:“回稟李相,陛下半個時辰前已經出城了。”

已經出城了?

李邦彥鬆開手,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口中喃喃自語道:“陛下到底沒把俺當成自己人啊,寧願帶上蔡京高俅,都不願帶上俺。”

他有幾分本事,他自己清楚的很。

能坐穩太宰的位置,全仗著陛下寵愛。

眼下陛下禪位南下,新皇繼位,他往後的日子怕是難了。

蔡攸回過神後,安慰道:“留在京師也好,陛下想在南方過逍遙日子,還得依仗咱們。”

“此言有理!”

李邦彥頓時雙眼一亮。

想通這一層後,他覺得自己又行了。

於是,兩人架馬離去。

至於另一位宰相白時中,此刻正忙著給新皇獻祥瑞呢。

趙桓喜研佛法,與宋徽宗完全迥異,這也是宋徽宗不喜他的原因之一。

老子崇道抑佛,兒子卻喜歡佛法,這不是和自己對著幹嘛?

此事,朝堂之上人盡皆知。

因此,白時中命管家在城中搜羅關於佛教的祥瑞。

結果還真被管家給找到了。

府邸內,管家遞過去一個精緻的木盒,邀功道:“老爺,此物乃是俺在奇珍閣偶然發現,一見之下,驚為天人,立刻花重金買下。”

奇珍閣是去歲新開的一家商鋪,主營琉璃生意。

據說背景神秘,傳聞與山東韓賊有關,因此沒人敢去鬧事。

白時中開啟木盒,發現其中靜靜躺著一個千手觀音。

拿在手中,日光一照,立刻反射出絢爛的五彩祥光。

“不錯!”

白時中點了點頭,很是滿意。

欣賞了片刻後,他問道:“此物可是孤品?”

管家壓低聲音道:“本是一對兒,琉璃閣的掌櫃親口許諾,這世上絕不會再有第三個。俺買來之後,將另一個給砸了。”

“此事伱辦的不錯。”

白時中讚賞的看了他一眼,又問:“此物精妙,怕是不便宜罷?”

管家嘿嘿一笑:“不貴,一對兒只要八萬貫。”

“嗯,確實不算貴。”

這點錢對白時中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

握著琉璃觀音,白時中已經開始在腦中思索,該如何編故事了。

光有祥瑞還不行,還得有個與之相匹配的故事才是。

有了故事才叫祥瑞,否則充其量不過是件奇珍罷了。

很快,他就編好了故事,反覆推敲了一番,自覺沒有邏輯漏洞後,他拿著祥瑞匆匆進宮了。

……

剛剛繼位的趙桓,啥事都沒幹。

沒法子,繼位的太倉促,他愣是一點準備都沒有。

況且,他風寒還未痊癒,此刻正在東宮休養。

靠在軟榻上,趙桓還沒從早上的驚嚇中緩過神。

就在這時,耿南仲的聲音響起:“陛下,尚書右丞白時中求見。”

白時中?

趙桓微微皺起眉頭,想了想後,吩咐道:“宣!”

他此前遭受過王黼的羞辱,與白時中倒是沒甚冤仇。

主要是這位祥瑞宰相,平日裡除了忙著給宋徽宗獻祥瑞之外,幾乎很少樹敵。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啊!”

一進來,白時中便開始了表演。

趙桓懵了,訥訥地問:“白卿,何喜之有?”

“陛下登基,天降祥瑞,此為陛下之福,大宋之福啊!”

白時中說著,恭敬的呈上木盒。

趙桓哪經歷過這種場面,當即就被唬住了,命耿南仲取來木盒。

開啟之後,只見其中靜靜躺著一尊琉璃千手觀音。

琉璃純淨,幾乎看不到什麼氣泡,隱隱發散著一層光澤,與市面上黯淡無光的琉璃,完全不同。

拿在手中,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絢爛無比。

趙桓一下子就被迷住了。

見狀,白時中心頭一喜,開始講述自己編造的故事。

“陛下,這琉璃觀音乃是通許鎮的一個匠人所呈,據他說,前幾日燒石灰時,突然有一名落魄的僧人走來,向他化緣。他見僧人實在可憐,心善之下,便將自己所帶的飯菜,都給了僧人。”

“那僧人走後,匠人從石灰窯中發現了這尊觀音,大驚之下,獻給了臣。”

趙桓聽得一愣一愣,半信半疑,問道:“那匠人在何處?”

白時中答道:“尚在微臣家中,陛下可要傳他進宮?”

他為宋徽宗獻了那麼多祥瑞,手段無比嫻熟,麾下養了一批幫閒,各個都是好演技。

“不必了。”

趙桓擺擺手。

哪怕拋開這個故事真假不談,這尊千手觀音,他是真的喜歡。

欣賞了片刻,趙桓面帶笑意道:“白卿有心了,這祥瑞孤……朕很是喜歡。”

“陛下喜歡就好,微臣就不打擾陛下歇息,先行告退。”

白時中躬身一拜,轉身離去。

把玩了一會兒千手觀音,趙恆忽地問道:“父皇呢?”

耿南仲答道:“太上皇一個時辰前便已出城。”

“……”

趙桓一陣無語。

父皇跑的是真快啊,早上才禪位,下午就南下,留下個爛攤子給他。

念及此處,趙桓只覺一陣頭暈目眩。

……

歇息了兩日後,接受事實的趙桓,召開了自己登基後的第一次朝會。

第一件事,便是任命耿南仲入樞密院,任樞密使。

沒法子,他知道耿南仲能力不夠,但身邊能用的親信,就只有這麼一個,不用他還能用誰?

第二件事,就是報仇,下詔將王黼貶為崇信軍節度副使,並且抄家。

趙桓對王黼可謂是積怨已久,先前王黼得勢之時,甚至敢在宮中大聲呵斥趙桓這個太子。

趙桓找宋徽宗告狀,結果反倒被訓斥了一頓。

王黼得知後,懷恨在心,便暗中勾結趙楷,妄圖行廢太子之事。

就在這時,李綱跳出來,朗聲道:“陛下,王黼貪贓枉法,罪大惡極,臣請陛下誅殺王黼!”

聞言,趙桓心頭冷笑一聲。

王黼不是好東西,但這李綱也好不到哪去。

如今,這兩人狗咬狗,倒是正合他意。

事實上,趙桓何嘗不想誅殺王黼,但奈何祖訓擺在那。

況且,他剛剛繼位,新朝新氣象,本應大赦天下,展現明君氣度才是,怎可大開殺戒呢。

“臣附議!”

“臣也附議!”

李綱話音剛落,吳敏、孫傅等人便跳出來贊同。

新君登基,除掉六賊,本就是他們一早就定下的計劃。

“祖訓有言,與士大夫共天下,此事休要再提!”

趙桓裝模作樣的呵斥了一句,實則心裡已經有了計劃。

然而就在這時,一聲急促的高喊,自大殿外傳來。

“河北急報!”

“快宣!”

趙桓悚然一驚,趕忙吩咐道。

“啟稟陛下,韓賊兵分三路,率軍南下,河北各郡縣胥吏百姓紛紛殺官造反,迎韓賊入城。霸州、保州、滄州、定州、河間府相繼陷落。”

“啊?”

趙桓面色慘白。

殿內一眾群臣,也紛紛色變。

韓賊這頭猛虎,終於露出獠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