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德帝姬要與駙馬和離的訊息,以一個極快的速度,在城中蔓延。

許多躲在家中的富商百姓,按耐不住心頭的八卦之魂,紛紛走出家門,直奔公主府而去。

實在是這個熱鬧可不常見,若是錯過,這輩子估計都見不到了。

等何慄趕到的時候,身後已經匯聚了數千百姓。

就連先前散去的皇子帝姬們,也忍不住轉回頭來看熱鬧。

眼見人越來越多,蔡鞗又臊又氣。

趙福金也沒想到會來這般多人,柳眉輕蹙。

在一幫太學生的擁簇下,何慄邁步上前,問道:“茂德帝姬要和離?”

趙福金行了個萬福:“勞煩何相公來此,確實如此。”

“我不同意!”

話音剛落,蔡鞗便站出來反對。

他現在已經不僅僅是為了錢了,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層皮。

一旦和離,那他蔡鞗的面子往哪擱。

雖然公主駙馬和離已經有先例,他只是第二例,可趙福金名氣太大了,絕對會‘名留青史’。

何慄問道:“茂德帝姬,本官問你,成親之後蔡鞗可有更娶、居親猥褻、僱妻與人等事兒?”

“不曾!”

趙福金搖搖頭。

聞言,何慄面色為難道:“按《宋刑統》丈夫若非有以上罪責,夫者不願,便無法和離。”

趙福金絕美的臉龐上透著倔強:“我與他早已無甚感情,自打成親起,他便一直在外尋花問柳,至今日已分居三年有餘,可按義絕論處。”

男子憑七出罪可休妻,同時女子也有六聽離可和離。

其中義絕便是六聽離之一,是以夫妻感情徹底破裂,丈夫三年未歸家,不需要丈夫同意,便可解除婚姻關係。

不得不說,趙宋在男女婚姻法方面,對女性的保護很是到位。

譁!

人群中頓時爆發出一陣譁然。

所有人都不可思議的看向蔡鞗。

家中有如此絕色髮妻,竟還整日尋花問柳,簡直離譜。

可旋即,不少百姓又看向趙福金,心中暗暗猜測,蔡鞗寧願外出尋花問柳,也不願回家,這茂德帝姬是否有甚麼毛病?

蔡鞗趕忙說道:“何府尹,她撒謊,我明明前幾日才回過公主府。”

不待趙福金說話,一名公主府的侍女便憤憤不平道:“何相公莫聽他胡扯,那夜駙馬喝醉回公主府,想尋帝姬要錢,後來被打將出去了。”

“哈哈哈!”

人群中頓時爆發出一陣鬨笑。

駙馬回家要錢被帝姬派人打將出來,這事兒可太逗了。

趙模高喊一聲:“俺作證,這廝整日在樊樓廝混,京師被攻破那日,俺還在樊樓撞見他,一人叫了三個姐兒。”

趙榛也開始揭蔡鞗的短,幫腔道:“蔡家的錢都在蔡老三手裡,蔡老三乃是出了名的吝嗇鬼,京師誰人不知?平日裡對蔡家其他兄弟摳摳搜搜,這廝每年俸祿就那麼點,如何夠他折騰。用完了便找我五姐兒要,如今樊樓、王樓等酒店,還欠著幾萬貫的帳呢。”

百姓又是一陣鬨笑。

感受到百姓戲謔的目光,蔡鞗面色漲得通紅,強行狡辯道:“不管如何,算不算回去了?”

“自然不算。”

何慄搖搖頭,正色道:“非是本官偏袒茂德帝姬,夫者歸家,需行丈夫之職責,供養妻子,教導子女,贍養父母,你歸家乃是為了索要錢財,與不回有何異?”

“對!”

“何相公說的好。”

“回家找妻子要錢算甚好男兒!”

圍觀百姓紛紛叫好。

“……”

蔡鞗啞口無言。

“如此,可按義絕判處和離,眼下需分家資。”

帝姬與駙馬和離這種案子,何慄也沒審過,只能按照正常百姓的判。

念及此處,何慄問道:“蔡鞗,本官且問你,成親這些年可往家中拿過錢?”

“有!”

“不曾!”

兩個截然不同的回答響起。

趙福金冷著臉問道:“伱何曾往家中拿過錢?”

和離已成定局,蔡鞗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梗著脖子道:“我忘了,反正就是拿過。”

俗話說得好,清官難斷家務事。

尤其是這種夫妻雙方的財產糾葛。

蔡鞗這副無恥的嘴臉,讓趙福金氣極反笑,吩咐道:“青青,去將府庫賬本取來,當著何府尹的面一筆筆算。我今日倒要看看,你這些年往家中拿過多少錢!”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趙福金之所以今日這般絕情,實在是蔡鞗這些年混賬事兒做的太多了。

他二人本就沒甚感情,成親不到兩個月,蔡鞗便整日在外尋花問柳,夜不歸宿。

每次回來,也都是伸手要錢。

期間也不知吵了多少次架,如何會有感情麼。

她性子看似溫婉,實則倔強的很。

一旦認定的事情,八頭牛也拉不回。

“重和二年四月十八日,駙馬支取三萬八千貫。”

“重和二年五月初三,駙馬支取六千貫。”

“同日,駙馬再次支取一萬三千貫。”

“……”

隨著一筆筆賬目被當眾爆出,蔡鞗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全部都是支取,竟無一項存庫。

蔡鞗叫道:“我……我的聘禮呢?”

當初成親時,宋徽宗給趙福金的嫁妝無比豐厚,蔡京這邊準備的聘禮也不算少,否則豈不墮了男方的臉面。

查賬的太學生高聲念道:“駙馬聘禮共計一百八十八萬貫,扣除這些年的支取,還倒欠三千餘貫。”

何慄吩咐一聲:“既如此,便無財產可分,取紙筆來,本官現在就寫和離書。”

太學生立刻遞上紙筆,何慄筆走游龍,當街寫下和離書,隨後取出大印蓋上。

和離書一式三份,府衙需存留一份,剩餘兩份就發給趙福金與蔡鞗。

何慄朗聲道:“和離書成,此後你二人便不再是夫妻,蔡鞗你不許再來公主府糾纏,否則依法論處。”

接過和離書,趙福金只覺渾身輕鬆,屈膝行了個萬福:“多謝何府尹。”

“茂德帝姬客氣了,此乃本官分內之事。”

何慄擺擺手,而後朝著圍觀百姓說道:“都散了罷,莫要聚集在此。”

“走咯!”

見沒熱鬧可看了,圍觀百姓一鬨而散。

今日所見之事,足夠他們吹噓很久了。

趙福金看都不看蔡鞗一眼,轉身走進公主府,很快硃紅色的大門從內關閉。

蔡鞗手中握著和離書,失魂落魄的站在街道上。

“蔡兄,蔡兄。”

就在這時,一聲呼喊響起。

蔡鞗回過神,四下看了看,卻發現喊自己的人是趙植。

“莘王喚俺何事?”

蔡鞗面色苦澀道。

趙植朝他招招手,略顯神秘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先尋個地方吃飯。”

聽到吃飯,蔡鞗頓時雙眼一亮,立馬走過去。

趙植這會也沒錢,只有趙福金給的五十貫安家費,但他卻渾然不覺,平日裡大手大腳慣了,哪是一時間能改過來的?

兩人沿著街道走了一陣,總算看到一家開門營業的腳店。

以往,這種腳店他們別說進來了,看都不會看一眼。

可眼下其他酒樓都沒開業,只能將就一番了。

走進店裡,夥計立刻迎了上來,熱情地招呼道:“莘王、蔡相公大駕光臨,小店蓬蓽生輝,快且裡面請。”

“哼!”

趙植輕哼一聲:“若非七十二家正店沒開門,本王豈會來這破地方用飯。”

夥計陪笑道:“莘王說的是。”

先前就說了,腳店只是沒有釀酒權,規模並不輸正店多少。

況且這還是開在內城的腳店,豈會差了。

一路來到二樓雅間坐下,趙植嫌棄的看了眼桌面,撣了撣袖口道:“先來一壺龍鳳青漱漱口,再上幾個拿手菜。”

聞言,夥計頓時苦笑道:“莘王說笑了,咱這小門小戶,哪裡有龍鳳青。”

宋徽宗在《大觀茶論》的開篇有云:本朝之興,乃修建溪之貢,龍團鳳餅,名冠天下。

這龍團鳳餅便是龍鳳青,乃茶中極品,湯色純青,香氣怡人。

整個東京城內,只有樊樓有龍鳳青。

因為樊樓是宋徽宗的產業,配合名酒梨花白,讓樊樓一躍成為七十二家正店之首。

“嘖!”

趙植撇撇嘴,吩咐道:“那就來壺紫筍。”

夥計笑道:“紫筍倒是有,兩位稍待。”

不多時,雅間門被推開,一名身著輕紗的貌美女子款款而來,端坐與趙植對面,姿態優雅的開始點茶。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別具一番美感。

蔡鞗卻滿臉嫌棄:“到底是小館子,上不得檯面。”

趙植嘆了口氣:“眼下不比以往了,湊合著吃罷。”

“莘王殿下,蔡相公,請茶!”

說話間,女子已點好了茶,行了個萬福禮後,便起身退下。

兩人在皇宮折騰了好幾日,別說茶了,連水都沒怎麼喝。

此刻,端著茶小口小口品著。

一盞茶品完,夥計端著一盤盤菜餚走進雅間。

趙植與蔡鞗餓壞了,喝退夥計後,便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開吃。

幾口菜下肚,蔡鞗感覺肚中舒服多了,端起酒杯敬酒:“莘王,我敬你一杯,患難見真情啊!”

趙植端起酒杯與他碰了碰,說道:“蔡兄,茂德雖是我五姐兒,但我向來對事不對人,此事五姐兒做的太過分,太絕情了。夫妻一場,就算有了新歡,怎能不念舊情呢。”

等等!

新……新歡?

蔡鞗面色一滯,舉杯手微微顫抖了一下,酒水從杯中灑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