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金軍進入房山,劉錡冷笑一聲,下令道:“換馬!”

聞言,一眾騎兵紛紛下馬,換了一匹戰馬。

如今青州軍騎兵,一人三馬,看似比以前少了一匹,但這三匹馬可都是貨真價實的戰馬。

三匹戰馬輪流換乘,隨時隨地可換馬迎敵。

“破敵!”

劉錡高吼一聲,雙腿一夾馬肚,一馬當先朝金軍衝去。

身後騎兵立刻緊隨其後,擺出橫陣。

相比穿透性更強的鋒矢陣,橫陣的優點是殺傷面積大,且不易被敵軍包夾。

但橫陣一般很少有人會用,只有在追殺潰兵之際,才會偶爾看到。

原因很簡單,在重甲普及率這麼高的時代,步卒一旦擺開陣型,組成盾牆,橫陣是根本衝不進去的。

敢用橫陣衝鋒,下場就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

劉錡之所以敢用橫隊,是因為金軍人疲馬乏,走了一日一夜,怕是連刀都揮不動了。

更何況,房山之中還有一支伏兵。

……

“迎敵!”

完顏宗望大吼一聲。

金軍雖是一路逃竄,卻是亂而不散,始終維持著軍陣。

一旦騎兵發起衝鋒,可迅速結成戰陣。

這兩萬金軍疲憊不堪,強忍著四肢痠疼,在女真督軍的指揮下,開始結陣迎敵。

“殺啊!!!”

忽地,震耳欲聾的喊殺聲自金軍後方傳來。

完顏宗望轉頭看去,面色頓時大變。

只見官道西邊的密林中,衝出無數玄甲軍,浩浩蕩蕩,足有萬人。

“是青州賊的伏兵!”

完顏闍母神色慌亂。

轟隆隆!

與此同時,戰馬奔騰的聲音越來越近。

三千騎兵擺成橫陣,本就極為壯觀。

馬尾上的樹枝在地面拖拽,捲起陣陣煙塵,似有千軍萬馬,裹挾著排山倒海的威勢呼嘯而來。

前有騎兵衝陣,後有伏兵襲殺。

只一瞬,金軍便崩潰了。

“跑啊!!”

遼宋降兵沒有絲毫猶豫,丟下兵刃就跑。

兩萬餘金軍,女真部族實則還不足三千,剩下的都是混編的遼宋降兵。

這些降兵被攆狗一樣攆著跑了一日夜,本就士氣低落,此刻又遭逢前後夾擊,徹底被嚇破了膽。

原本勉強維持的軍陣,瞬間崩潰。

不少女真督軍被潰散的金軍撞倒,踩踏而死。

“完了!”

看著潰散的金軍,完顏宗望心中升起一股悲愴。

想他完顏宗望自幼從軍,隨父南征北戰,屢建殊功。

橫掃遼國,平定叛亂,未嘗一敗。

不曾想此次南下,一而再,再而三的慘敗。

事實上,像金軍這樣的大雜燴,除非能憑著一股銳氣,一路勝下去。

一旦遭遇強敵,敗上幾次,崩潰是必然的。

原時空裡,也就是趙宋太菜,太廢物了,但凡金人南下之時,抵抗激烈一些,打上幾場惡戰,金軍自己內部就四分五裂了。

原因很簡單,一則是時間太短,金軍沒有足夠的時間和手段,有效整合遼宋降兵。

其次金國本身就是草臺班子,政治與軍事架構,還是原始的部落奴隸制。

尤其是軍中,仍然在採用猛安謀剋制,女真士兵對遼宋降兵動輒打殺,視作奴隸。

這一點,從靖康之恥後的牽羊禮就能看出。

說白了,這會兒的金人就是茹毛飲血的蠻夷,雖然阿骨打下令讓貴族學習遼漢文化,可短短十來年,能學會甚麼?

遼國都用了上百年時間,才逐漸漢化,就這還不徹底。

轟!

青州鐵騎衝入軍陣之中。

三千青州鐵騎擺開的橫陣,在這一刻展現出恐怖的殺傷力。

只一個照面,便有兩千餘金軍死在鋼刀之下。

與此同時,聶東率領的一萬伏兵,也與金軍展開廝殺。

黃凱這段時間憋壞了,手持一柄鳳眼刀,左劈右砍,勇猛無匹。

前後夾擊之下,兩萬金軍瞬間潰散,完顏宗望在數千女真士兵的掩護下,一路朝東突圍。

剩餘的潰軍,一部分往西跑,另一部分也跟著帥旗往東跑。

才殺三個人,黃凱眼前一空,氣得他大罵:“直娘賊,騎兵營這幫狗東西殺的恁快!”

聶東嘴角抽了抽,欲言又止。

這廝傻啦吧唧的,完全忘了他自己就是騎兵營的人。

眼見金軍帥旗朝東而去,聶東高喊道:“別管潰軍,隨俺追殺金軍主帥。”

開甚麼頑笑,跟擺開橫陣的騎兵營搶戰功,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若能擒殺完顏宗望,那便是天大的功勞。

黃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立即率領麾下將士殺向完顏宗望。

“殺啊!!!”

青州軍士氣高昂,一個個雙眼赤紅。

斬將奪旗,封妻廕子,就在今日!

聶東率領一萬青州軍,追殺了近三十里,從傍晚殺到深夜。

一路上,血流成河,屍骸遍地。

完顏宗望身下的戰馬,嘴邊已經泛起了白沫,顯然是到極限了。

就在這時,滾滾河水聲傳入耳中。

原來已是到了桑乾河邊。

只要過了河,再有幾里路,便是燕京城了。

“快,尋橋過河!”

完顏宗望當即下令。

“殺!”

青州軍豈會放他們過河,如同瘋魔一般。

有機靈的金軍,當即解開盔甲,縱身躍入滾滾河水之中。

其餘金軍見了,也有樣學樣,紛紛躍入水中。

一時間,明亮的月光下,桑乾河面飄滿了人。

“金狗受死!”

黃凱率領麾下,正與一支殿後的女真士兵廝殺在一起。

被逼到絕境的女真士兵,一個個如同野獸一般,悍不畏死。

饒是勇猛如黃凱,也多處負傷。

“都帥,找到渡橋了!”

忽地,一名女真士兵嘰哩呱啦的喊了一句。

黃凱聽不懂女真語,但卻能聽出對方語氣中的驚喜之意。

“不好,金狗找到橋了!”

黃凱高喊一聲。

聞言,一眾青州軍頓時急了,手中揮舞的鋼刀都不由快了幾分,殺的女真士兵節節敗退。

絕境之下,女真人自然能殊死一搏,可眼下有了逃生的路,那股子視死如歸的氣,立即就洩了。

誰都不想死,誰都想活命!

完顏宗望一眾人,率先邁上渡橋。

一路狂奔過了河,他下令道:“斬斷鐵索!”

“……”

完顏闍母欲言又止,因為對岸還有一千餘斷後的女真士兵。

見眾人愣在原地,完顏宗望怒喝道:“愣著幹甚!”

這聲爆喝,讓眾人齊齊回過神。

一眾親衛咬牙揮舞重斧鋼刀,狠狠劈砍在固定渡橋的四根鐵索上。

噹噹噹!

伴隨著刺耳的金屬交際聲,火星四濺。

但聽轟的一聲,渡橋應聲而斷,重重砸落在水花中。

這一幕,不但女真人愣住了,就連青州軍也愣住了。

“斡魯補!!!”

短暫的失神過後,一千餘女真士兵撕心裂肺的高吼。

這些女真人怎麼也沒想到,完顏宗望會捨棄他們。

然而面對他們的嘶吼,完顏宗望等人頭也不回,直奔燕京城而去。

黃凱怒吼道:“一個不留,統統殺光!”

到嘴的鴨子,就這麼飛了,他如何不氣?

趁著女真人愣神的功夫,青州軍瘋狂屠殺。

絕望之際,女真士兵也開始跳進河中。

砰砰砰!

一時間,水花四濺。

黃凱依舊不解氣,下令道:“弩手營,上重頭箭,給老子對著河裡射!”

很快,一排排弩手來到河邊,架起神臂弩對準河中一通亂殺。

河裡的金軍太多了,根本不需瞄準,只要扣動扳機,必定能射中。

淒厲的慘叫聲,不斷在河中響起。

清澈的河水,瞬間被染成紅色。

……

卻說完顏宗望等人一路逃回燕京城後,休整了一夜。

第二日天明,便又匆匆離去,直奔中京而去。

縱使燕京還有七八千精銳,但不管是完顏宗望還是完顏闍母,又或是劉彥宗,都覺得燕京城守不住。

火器太兇猛了,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

清晨。

桑乾河畔依舊籠罩在一片血腥味中。

河水中,飄蕩著一具具金軍屍體。

黃凱坐在一具屍體身上,大口啃食著一塊幹餅子。

這幹餅子,是他從金軍屍體上摸出來的,上面還沾染著血跡。

但黃凱卻沒有絲毫嫌棄,吃的無比香甜。

自打前日中午,他就一直餓著肚子,昨夜又激戰了恁久,餓得他心頭髮慌。

其他青州軍也同樣如此,在沿途的金軍屍體身上找乾糧吃。

一塊餅自然填不飽他的肚子,但胃裡有了些東西,起碼舒服了一些。

擰開水壺灌了一口水,黃凱起身來到聶東身旁,問道:“都帥,咱們眼下該如何?”

這邊,聶東正在指揮士兵修繕渡橋,沉聲道:“等劉都統,他那裡應當有縣長的命令。”

話音剛落,便聽一陣陣轟鳴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

不多時,劉錡率領一眾騎兵營趕到河畔邊。

劉錡翻身下馬,問道:“怎麼樣,可擒住完顏宗望了?”

“讓那鳥廝給跑了!”

黃凱悶悶不樂的答道。

劉錡神色遺憾道:“可惜了。”

聶東問道:“縣長可有命令?”

作為統制,他的眼光已經不再侷限於一場戰爭的勝敗了,而是著眼全域性。

很顯然,奪取河北,入主京畿才是重中之重,完顏宗望能擒住固然可喜,逃走了也無所謂。

劉錡答道:“圍困燕京,等待大軍趕來,收復山前七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