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狼子野心,娶我也只是为了阿爹手中的兵权。”

蔺昭眸光微沉,抿唇道:“从前女儿眼盲心盲所以被他的表象所迷惑,差点令将军府陷入万劫不复,如今既看清了他,自不会再执意嫁给他。”

倒、倒也不必这样说。

听着她又是贬低自己又是夸大其词,蔺回风眉心倏地一跳,感到有些头疼。

景王不是她的良配没错,但秦王实在也算不上是良配……况且以她的性子,若真嫁去了秦王府,隔天就能把秦王府祸害得天翻地覆。

他又是个王爷,蔺回风没法时时刻刻盯着他。

蔺回风沉思,斟酌道:“昭儿若你实在不想嫁,这桩婚事阿爹去想办法找陛下替你回绝,看在我这么多年征战沙场的份上……”

“阿爹,不可。”

话还没说完,就被蔺昭给打断了。

她深吸了口气,苦笑着摇头:“阿爹您知道的,这桩婚事不能反悔。”

若是不嫁,只会让旁人认为将军府眼高于顶狂妄至此,竟连皇帝的儿子都看不上眼,更是将陛下的面子扔在地上踩,让将军府本就烈火烹油的境地变得更糟。

蔺回风沉默下来。

“阿姊不想嫁就不嫁,大不了我和阿爹再给陛下打几个胜仗补回来便是!”蔺如流气不过哼道。

“……”

蔺昭瞪了他一眼,他这才不情不愿的闭嘴。

她一鼓作气地说道:“阿爹,眼下没有比秦王更好的人选了。”

“而且,秦王是愿意的。”

·

直到离开书房,蔺如流还有些恍惚。

他表情复杂,欲言又止了好半晌,才道:“阿姊,你真要选秦王啊?成亲这种事再怎么郑重也不为过,你可别只是一时兴起。”

临到要选人了她再忽然反悔。

那秦王必得和他绝交。

蔺昭觉得这个弟弟脑子有些不聪明,怜爱的瞥他一眼,道:“我方才在阿爹面前分析了那么多,你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吗?”

“说归说,阿姊你出尔反尔的事做的还少么。”

蔺如流小声叨叨了一句。

再三确定她这回是认真的之后,他兴奋地捏着下巴道:“那这么说的话,秦王就要成我姐夫了?抛去他的腿不提,秦王是模样人品样样都好!”

蔺昭想起在别院时见到的人,赞同的点点头。

姐弟俩一边说话,一边朝着内院走。

看着一草一木的布置都还是她记忆中模样的庭院,蔺昭唇角不自觉地弯了一下,想起前世发生之事,眼神就冷了下来。

上辈子阿爹和阿弟先后身故,二房的人顺理成章地接过了将军府的权柄。

无论是兵权还是武安侯的爵位一应落到了他们的手中,包括这座宅邸。那会儿蔺昭每次回来,看到的都是一日比一日更陌生的宅邸。

现在想来,不外乎是三房为了彰显自己是新主罢了。

她曾向周景延抱怨过,可他却只以她已是出嫁女的身份训斥她不要多管闲事。

蔺昭正走着神,长廊上忽然迎面跑过来一个丫鬟,挡在两人面前,气喘吁吁地道:“二姑娘,老夫人让您立刻前去见她。”

“祖母可有说何事?”蔺如流飞快地蹙了下眉。

“回世子爷,并未。”

这是在侧门蹲守她的人之一。

上辈子她不顾阿爹的阻拦,在蔺若雪的帮助下乔装成丫鬟,从府中侧门溜出去赴周景延之约,回来后就被蹲守的人逮了个正着,人赃俱获,送去了老夫人跟前。

这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为的就是哄她嫁给周景延。

这次她没有去汤山行宫见周景延,先不说周景延那边怎么应付,这次她们也无法再以此拿捏她了。

蔺昭淡声道:“那就走吧。”

蔺如流刚想说些什么,但一对上她看过来的眼神就瞬间明白了,默契地眨了下眼睛。

“正巧,今日我还没去向祖母请安,阿姊我与你一同去。”

·

两人朝老夫人的寿喜院而去。

脚刚踏进待客的厅堂里,就听见一声怒喝传来:“不孝女,还不快跪下!”

老夫人穿着深棕色织金牡丹对襟褂,头顶斜插着一支五凤朝阳金钗,手里头还握着一串翡翠穿成的手钏,端的是一派高贵雍容的气度。

“孙女不明白祖母在说什么。”

蔺昭没跪,淡定地福身行了个礼。

余光扫到站在老夫人身边身着一袭素衣的蔺若雪时微微一顿,娇美的脸庞覆上一层寒霜。

见她还敢顶嘴,老夫人怒不可遏地道:“你忤逆尊长不服管教,私自偷溜出府去见景王……”

“祖母您真是说笑了。”

话还没说完,蔺如流就笑嘻嘻地道:“今日上巳节,阿姊是跟我出去玩了,并不曾去见什么景王,祖母是不是听哪个奴婢乱嚼舌根了?”

“这不可能!”蔺若雪下意识否认。

“为什么不可能呢?”他反问。

老夫人皱起了眉。

蔺昭微垂眼睑,将眼中的恨意掩了下来。

这才抬起头瞥了两人一眼,似笑非笑地道:“祖母和大姐姐若是不信,大可以自己派人去问问景王,便知我们今日所言是否属实。”

蔺若雪听后,心中突地一跳,忍不住想骂人。

她不会真没去见景王吧?

就在她愣神之际,却听见蔺昭语气轻飘飘地道:

“毕竟将军府守卫森严,没有人帮忙的话我绝无可能私自偷溜出府,我自然是光明正大出的门,你说对吧,大姐姐?”

蔺若雪笑容勉强:“是。”

这次出府时她帮的蔺昭,此事若昭示,那她必然也要受罚。

老夫人想利用此事惩罚于蔺昭,激化她和大伯之间的矛盾,从而使她不得不依赖景王。

谁知她这两天又是闹绝食,又是想方设法出府,结果出府之后居然没去见景王?

她是不是脑子坏了!

这时,蔺如流忽然发难。

沉着脸朝老夫人拱了拱手,睨了一圈厅里的奴婢,怒气冲冲道:“大雍虽较前朝开放许多,可女子的名声清誉却依然是顶要紧的事!”

“也不知是哪个奴婢竟敢当着祖母的面乱嚼舌根,毁阿姊清誉,依我看就该拖下去乱棍打死!”

“世子爷息怒。”

话落,在场的奴婢颤巍巍跪了一地。

这桩事本就是老夫人和蔺若雪设计的,自然没有什么嚼舌根的奴婢。

“阿弟,这桩事里我的清誉反而不重要。”

蔺昭唇边噙着笑,慢条斯理地道:“最要紧的是祖母身边混进了藏有异心之人,三言两语便引得祖母猜忌孙女,今日是我,明日便是你这个世子。”

“那依阿姊看,应当如何是好?”

蔺如流的怒火逐渐平息,虚心求教。

蔺若雪心中骤然一紧。

她意识到了什么,刚欲开口便听得蔺昭淡声道:

“既然祖母身边伺候的奴婢不尽心,那便禀明父亲换上一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