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號山內一片生機勃勃,照王武的說法,若是即刻進山的話,夕陽西下之時便是下山之時。

“姑娘,姑娘等等,等等。”聽著像是昨日藥徒的聲音,姜知渺忍不住轉過身去,打眼一看還真是他,疑惑浮上心頭,他來做什麼,她十分不解。

藥徒見狀,眼睛一亮,深吸一口氣,迅速地推著獨輪車向她走去。

此刻還未啟程,見藥徒推著獨輪車過來,眾人不解,紛紛湊上前看戲。

越接近隊伍,藥徒越發用勁,見只隔著幾米遠了,他這才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

姜知渺見他如此心急,呼吸不暢,便將水壺遞了過去,藥徒擺了擺手,示意不用。

他“砰”的一下放下獨輪車,隨手擦了擦汗,急忙道:“姑娘,我可算是趕上你們了,昨日夜裡我去給那孫文山送藥,他死活要我把藥費給你們送過來,我推拒不過,只好接受了他的委託。”

一滴汗流入眼內,又擦了一把,繼續道:“那孫文山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無奈家徒四壁,唯有一獨輪車值錢就讓我給送過來,今日一大早我就去驛站找你們來著,一問才知道你們早就走了,我這才火急火燎地趕過來。”

見姜知渺有些懵,藥徒撓了撓頭,露出一個稚氣未脫的笑,真誠道:“這板車原是在庫房內,官兵要銷燬來著,孫文山不願,給留了下來。”

看她還是沒有反應,連忙道:“姑娘放心,這板車我已經撒過石灰用滾水燙過了,可以用的,我......”

沒等他說完,姜知渺擺手,開口打斷:“停,也就是說昨天那個男人要把板車送過來抵治療費?”

藥徒忙不迭的點頭,嘴裡對對對的說著,見衙役面露不悅,他硬著頭皮開口道:

“姑娘,這板車你們就收下吧,那孫文山不達目的不肯罷休的架勢,你們要是不收,我也沒法交差啊。”

話落,藥徒將板車往前移了移,眼看著快懟到姜知渺身上,她這才開口說道:

“這板車我不能要,要是真如你所說,那孫文山窮的只剩一輛板車,我要是把這板車收下,豈不是斷了他的活路?如今他身染重病,正是用錢的時候,這板車你還是推回去吧。”

姜知渺抬手抵住板車,堅定地搖了搖頭,那孫文山確實是個有情有義之人,但是,這板車她真的不能收。

若他不是個家徒四壁之人,她自然不會拒絕,關鍵是,他不僅是,似乎還窮得很。

藥丸,吃食,哪一樣不要用錢,要真把它收下了,她這不是斷人活路?既如此,之前還費力救他幹嘛,直接旁觀不就死翹翹了。

雖說出手事出有因,但既然已經救下來了,她也不能眼睜睜的斷了他的活路吧,縱使她再心動,這板車也不能收。

藥徒似乎早就料到如此,不以為意的笑道:“姑娘不必擔心,那孫文山說了,他大爺的二舅的三表哥他老婆的妹妹約定好的明日就會到少鹹城來找他,他家頗有家底,只是他給霍霍了去,這才落得個只剩板車的地步,明日他親戚一來,所有難題就都迎刃而解了,姑娘,你就安心的收下吧。”

這一番話可給姜知渺聽的目瞪口呆,他大爺的二舅的三表哥他老婆的妹妹?這親戚家族可真夠龐大的啊,不愧是《百家姓》第三大姓,她姜姓佩服。

既如此,再客氣下去就是她的不是了,要不是還有人在水井邊灌水,她早就被眾人的眼刀子給刺穿了,這板車來的也是時候,他的一片苦心,她就心領了吧。

鬆開抵住板車的手,姜知渺驀地彎唇,露出一個笑來,笑盈盈道:“既如此,這板車我就收下了,你回去的時候幫我給他道個謝,小兄弟,這次辛苦你了。”

藥徒羞澀的撓了撓頭,耳廓也紅了一圈,垂眼,不敢與之對視。

這藥徒從回春堂跑到孫文山家,再跑到驛站,再找過來,這次,確實是辛苦他了,姜知渺沉思一瞬,心頭一動,朝著他揮了揮手,示意過來。

藥徒歪了歪頭,略顯疑惑,見她似乎有事,連忙湊上前去,待站定之後,不解問道:“姑娘是還有事?”

姜知渺搖了搖頭,攤手說道:“之前見你似乎有帶著炭筆和宣紙的習慣,今日可帶了嗎?若是帶了的話還請借我一用。”

藥徒豁然開朗,解下腰間的炭筆和宣紙便遞了過去,姜知渺接過,平鋪到板車上,半蹲著身,寫寫畫畫了起來。

一陣龍飛鳳舞后,姜知渺端詳一番,滿意的點了點頭,將宣紙卷吧卷吧捲成一條後,便遞了過去。

藥徒愣怔,一把接了過來,看著手裡捲成一團的宣紙,著實不解,這是,寫給他的?

好奇湧上心頭,望了望少女,又望了望手中的宣紙,好奇道:“姑娘,這上面都寫的些什麼啊?”

姜知渺悠然站著,露出一個頗有深思的笑,擺了擺手,示意他附耳上前。

藥徒見狀,連忙伏著身子湊近,姜知渺單手掩面,小聲道:“這裡面寫了些藥方就當是你的辛苦費,至於藥方的歸處隨你處置。”

藥徒瞳孔驟地擴大,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藥方?莫不是與連花清瘟藥丸相似的藥方,這,這可是奇藥啊,就這麼給他了?

頓了頓,便想開口詢問,望了望四周,人多眼雜,便將喉裡的話又咽了回去,姜知渺瞭然,站直了身說道:

“行了,時候不早了,回去吧,給你的就是你的了,至於怎麼處置,便隨你,僅一點,不要做草芥人命的事,善惡有報,天道好輪迴,只要不枉顧人命,定會有你一番善報。”

藥徒呆滯地點了點頭,一番告辭後,緊緊抱著藥方扭頭朝著少鹹城內走去。

這藥方實在是太重了,他不過就出了些力氣罷了,就得了這藥方,這,這不是走了狗屎運嗎?

思及此,藥徒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再回頭時,眼底劃過一絲堅定,他攏了攏衣襟,毅然決然地朝著城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