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節 未盡之言

芙蘿拉微微斂下眼神，將複雜的心緒收了回去。

相比不久前得知的蘇彌世的訊息，安格爾這點成就又算的了什麼。

“芙蘿拉小姐，午安。”安格爾恭謹道。

芙蘿拉收束花傘，伴隨著一陣薔薇香氣，悠盪著降落到他面前。

“午安。”芙蘿拉嫣然一笑：“不過短短一年時間，你的變化可真是讓我大吃一驚呢。”

安格爾保持著微笑，“不過是運氣罷了。”

芙蘿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漫不經心道：“好運也只眷顧有心人。”

心中有事，芙蘿拉其實並不想與安格爾寒暄，打個招呼就準備離開。偏生她背後的小紅，在這時突然有些顫抖，哪怕隔了一方魘境，芙蘿拉亦感覺到了小紅的異常。

芙蘿拉疑惑的回過頭，輕聲與小紅交流。

半晌後，芙蘿拉看向安格爾，準確的說，是看向安格爾的右手。

安格爾的右手戴著一隻黑色手套。

看上去有些平淡無奇的黑色手套，但芙蘿拉卻隱隱感覺到一股魘幻氣息，除此之外，她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徽記。

一把長劍生有雙翼，插在荊棘與薔薇之中。

――這是伊古洛家族的族徽。

“我記得，這是導師年輕時的手套吧？倒是挺適合你的。”芙蘿拉一邊說著，一邊從小紅手中接過一朵薔薇花，遞向安格爾，“你的右手，讓小紅有些害怕，只能由我代勞了。”

當安格爾接過薔薇花的剎那，安格爾感覺右手上的綠色紋路微微一動，一股魘界氣息便湧向了薔薇花中。霎時，本就嬌豔欲滴的薔薇花，變得更加絢爛，連花瓣都隱隱透著明亮的紅光。

安格爾愣了一下，對小紅露出一抹笑容。

“謝謝，花很漂亮。”

自從在芭比餐廳初次接過小紅的薔薇花，後來幾乎每一次見面，小紅都會遞過來一朵薔薇。以前安格爾只當這朵薔薇是擺飾，任其枯萎。

但如今卻發現，在魘界氣息的滋潤下，這朵薔薇花完全可以當成微量的魘石來用，似乎也可以作為魘幻之術的施法材料。

芙蘿拉也發現了薔薇花的變化，她的臉上露出驚疑之色，雖然桑德斯已經告訴過她，有關安格爾右手的變化，但聽見和看見是兩碼事。能自主釋放出魘界氣息，讓她既好奇，又滿是嫉妒。

真想將這隻手砍下來……

芙蘿拉壓下心中的貪婪，強行將覬覦的目光從安格爾右手轉移開。

“抱歉，我也不知道這個右手的具體情況。”安格爾向小紅低聲道。

小紅枯槁的眼眶中，幽綠色的魂火化為月牙狀，向安格爾擺手，表示沒關係。

“不知道該羨慕你的無知，還是羨慕你的運氣。”芙蘿拉無奈一笑，搖搖頭，“花給你了，我有事就先走了。”

突然，安格爾想起了一件事。

“芙蘿拉小姐，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芙蘿拉頓住身形，“何事？”

“關於巫術位的事……”安格爾三言兩語的將一週前桑德斯那未盡之言問了出來：“我這些天翻看了很多關於巫術位的事，依舊不知道導師當時想說的是什麼。”

安格爾還未說完，芙蘿拉其實就已經推測出桑德斯的意思。

這事也不是什麼機密之事，格蕾婭從小就跟著桑德斯，所以很清楚他一直有個遺憾。

巫術位在每一個大級別都可以構建一個。桑德斯目前是二級巫師，加上學徒期開闢的巫術位，他一共有三個巫術位。

第一個巫術位，是學徒期開闢的，桑德斯固定了：“擬態術。”

剩餘的兩個巫術位，則是一級巫師和二級巫師時開闢出來的，分別固定了“魘之影”和“夢魘替身”。

這三個巫術位，後兩個是桑德斯踏入真知之路後的原創術法，也是最適合他之路的術法。

但第一個巫術位的“擬態術”，卻是很普通的三級戲法，雖然可以配合魘境，釋放出威力效果十分出眾的“魘幻擬態術”，但在應用上，終究不過是三流之術，無法臻至最高。

所以，他最大的遺憾，便是第一個巫術位沒有固定適合自己的術法。

什麼術法最適合自己？毋庸置疑，肯定原創之術。就如格蕾婭的“創生術”一樣，被大意志所首肯，能勾起天地異象的原創之術，從誕生起，自然而然就是最貼合巫師本身的。

如果他的第一個巫術位，也是被意志所肯定的原創術法，這自然是最好的。

所以，不難推測出，桑德斯當時想給安格爾說的話。是希望安格爾能從第一個巫術位，就從最高的起點開始。

可最終桑德斯卻沒有說出來，芙蘿拉思忖著：桑德斯是對安格爾沒有信心嗎？

不對。芙蘿拉直接否定了這個猜測，作為一個巫師，可以缺任何東西，包括物質、知識、甚至情感，但絕不能缺少自信心。

若是心有畏縮，如何去探索真理？

桑德斯不可能對安格爾沒有自信，所以他不說的原因會是什麼？

芙蘿拉轉念一想，結合深淵之謀，似乎有些明白了。

桑德斯之所以沒有說出來，大概是因為時間不夠了。

想要原創一個術法，並且得到大意志首肯，產生天地異象。不僅需要機緣，還要強大的底蘊以及無數資料支撐的，若是安格爾要走這條路，絕不是朝夕之間可以成事的。

而深淵之謀，極有可能為南域蒙上魔神之災的陰影。若是安格爾將時間花在這裡，想要晉級巫師那自然而然就會推後了。

回想起萬年前的魔神之災，整個南域幾乎顛覆了大半。

沒有在魔神之災前晉級巫師，安格爾除非運氣極好，否則很難在這樣的滅世災難下存活。

而唯有進入正式巫師，方有自保的可能性。

所以，桑德斯才遲疑要不要讓安格爾走這條路，若是因為時間而耽擱，那一旦魔神之災降臨，身死於災難中，那潛力再高也是白費。

不過，若是真的能在學徒期就奠定了真知基礎，踏上真知之路只是時間早晚的事。

想到這，芙蘿拉心裡有個底了。

“芙蘿拉小姐？”見芙蘿拉眼神有些恍惚，安格爾低聲喚道，“你知道導師想說什麼呢？”

芙蘿拉：“我知道，不過你確定要知道？導師不說，自然有他的道理。”

安格爾沉默了一下，從那天桑德斯欲言又止，他便開始查詢關於巫術位的選定。他能感覺到，桑德斯想說的肯定是最適合他的，可他不懂為何桑德斯不願意說出來？

或許，這條路很困難，又或者有什麼難言之隱。

但就安格爾而言，他不知道有魔神之災的前景，他所求的是一定要走最好的路。就如當初他修煉《奇點散射冥想法》一樣，桑德斯都讓他放棄三十六位空間座標系定位法，但他還是毅然的踏上了這條路。

既然要走上巫師之路，自然要選擇最好的。所以安格爾毫不猶豫的點頭：“我想知道。”

看著安格爾執拗的神情，芙蘿拉有一瞬間的猶豫。

要不要告訴他？

雖然理智讓她不要告訴安格爾，但內心中又升起另一個聲音：蘇彌世的訊息已然是定局，如今安格爾的潛力又大爆，好似桑德斯的弟子中，就她的發展最為平庸。

想想安格爾的修煉速度，或許最後還會後來居上，這讓她如何自處？

血融病毒或許可以助她一臂之力，但想要憑風而起，也不是朝夕之事。

不如就告訴他，耽擱他一段時間？

心中的小惡魔，在催促著芙蘿拉告訴他。但到最後，芙蘿拉依舊什麼也沒說，理智依舊戰勝了心中的魔怔。

巫師，永遠將理智擺在首位。

“你真想知道，就去找導師吧，我認為他會尊重你的選擇。”芙蘿拉雖然沒有說，但她依舊鋪了一個底，就看安格爾願不願意自己去跳。

話畢，芙蘿拉轉過身，看向遠方城堡的二樓書房處。

不知何時，桑德斯站在了陽臺上，正眼神晦澀的看著他們。

芙蘿拉對他揮手道別，同時，嘴裡無聲道：“與其藏著掖著，不如交給安格爾自己選擇？”

芙蘿拉離開了。

只剩下安格爾與桑德斯，隔著幾十米的距離，相互凝視。

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兒，桑德斯終是搖搖頭，嘆息一聲：“你真想知道的話，來我的書房吧。”

……

安格爾來到了桑德斯的書房，在桑德斯的口中，安格爾還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如果你真要選擇，將第一個巫術位就固定原創之術的話，那耗時可能會超過你的想象。甚至百年時間，都可能無法完成一個原創之術。”桑德斯頓了頓：“我可以告訴你，或許十年亦或者二十年內，南域將會再次遭遇一場魔神之災，你如果因為要追求第一個巫術位的完美，而耽擱了修行的話。當魔神之災的降臨，你就很有可能因為實力不足，而被時代淘汰。”

“故而，我不建議你在第一個巫術位上，就耗費如此多的心神。”

桑德斯說完後，安格爾沉默了。

原來其中還真有內幕。

不過，他第一個反應的不是巫術位的構建，而是“魔神之災”下，家人該怎麼辦？

對於安格爾的思路拐彎，桑德斯只是淡淡回應：“你如果能在魔神之災前臻入正式巫師，想要保護你的親族，也不是一件難事。”

“所以，你打算如何選擇？”

安格爾思索了片刻，鄭重道：“我覺得，我現在不是做選擇的時機……”

“選擇困難？”

“並不是，我覺得我現在要考慮的是，就算我不走原創之術的路子，為什麼你們如此篤定我能在魔神之災前臻入正式巫師，我現在才修煉不到兩年啊！”

桑德斯：“……”好像，安格爾說的也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