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前提?”對於安格爾提出條件,眾人並不覺得訝異。外在得來的助益,免費的才是最貴的,有交有換,反而比平白無故受人幫助更讓他們覺得安心。

他們自己無法炸開投影,只能求助於他人。而目前,能幫他們的只有眼前這名紅髮青年。至於說執察者……這位幾乎沒有和他們有過正眼交匯。

在供給關係不平的當下,對方提出條件,在他們看來,太正常不過了。

而且,他們也想知道,對方會提出什麼條件?或許,能從對方提出的條件中,窺探出他的一些身份資訊。

“很簡單,我希望你們之後如果要對這次的事件作出報道,不要將我和執察者大人的事,記錄其上。”安格爾可不想再像上次拉蘇德蘭事件一般,鬧得沸沸揚揚。雖然,這次他的身份還沒有暴露,但為了以防萬一嘛。

“只有這麼一個條件?”

“嗯?嫌少嗎?”

“不是,我只是稍微有點訝異。”狄歇爾愣了一下,他以為安格爾會提出什麼為難的交換,但沒想到只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

逐光議長沉吟道:“我們就算不報道,或許也有其他人將資訊傳遞出去。譬如,剛才的那位白羽巫師。”

“無妨,白羽巫師對外傳遞的情報,與諸位將事情昭告,性質完全不一樣。”

白羽巫師畢竟只是一個人,而逐光議長與狄歇爾背後代表的是兩大期刊,一個是南域公認的最權威刊物,一個是南域發售量最大的刊物,都是輿論場上最拔尖的,傳播效應比白羽巫師不知高了多少倍。

安格爾:“時間已然不多,不知你們還有何異議?”

逐光議長看了看阿德萊雅,又與狄歇爾互視了一眼,從對方眼裡看出了一致的答案,最終點點頭:“可以。”

“不過,這裡發生的事畢竟不是什麼秘密,完全不提,或許並不是最好的處理方法。”

安格爾:“那逐光大人有何意見?”

逐光議長:“可以用‘現場還有未知的強者’一筆帶過。”

“未知,難道不會更加讓人探究嗎?”

這回逐光議長沒有回話,反倒是狄歇爾解釋道:“遮掩不提,是壓抑後的爆發。提前埋下伏筆,討論熱情過去,便只是一場舊聞。”

安格爾仔細想了想,覺得狄歇爾說的也有道理。如果一點討論都沒有,或許適得其反。

“那就按照你們說的辦吧。”

話畢,安格爾也不耽擱時間,直接伸出指尖,準備碎裂了眾人的投影。

“我們能與你建立聯絡嗎?對於這場事件的結果,我們實在很好奇,希望能……”狄歇爾眼看安格爾最先將指尖對準自己,連忙說道。

安格爾直接打斷了他的話:“現在就談結果的事,為時太早。我都不一定能活著呢。”

說完後,不等狄歇爾發話,指尖光暈閃爍,光束直接打進狄歇爾的投影,瞬間便將影像撕裂成了碎片。

送走狄歇爾後,安格爾將指尖對準了逐光議長。

逐光議長並沒有說話,只是向他點點頭,嘴角含著微笑。

不知是不是錯覺,安格爾總覺得逐光議長看他的表情裡帶著一絲興味。

沒有多想,同樣一道光束,送走了逐光議長。

最後,安格爾才看向一臉冷峻的“黑爵”阿德萊雅。

面對這位黑爵女巫,安格爾稍微遲疑了一下,他在思考著,要不要將裡維斯的事說出來。

阿德萊雅也注意到安格爾的停頓,她沉默了片刻問道:“我們認識嗎?”

“不認識。”

“那我見過你嗎?”

“應該沒有。”

阿德萊雅:“我們不認識,也沒有見過面,那你在猶豫什麼?”

安格爾撥出一口氣:“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舊事,不過已經沒事了,我現在就送你離開。”

安格爾最終還是決定再等等,如今將裡維斯交給阿德萊雅,他自己的身份就暴露了。過段時間再說,反正黑爵不久之後也會來野蠻洞窟參加茶話會,那時再交給她也可以。

阿德萊雅看著安格爾伸出指尖對著自己,她似乎想到了什麼,輕聲道:“其實,我來到這裡之後,也想到了一件舊事。或者說,一位舊友。”

“舊友?”安格爾的指尖光暈已經開始閃爍。

阿德萊雅點點頭:“一位來自柏德島的舊友。”

安格爾眼睛微微一動。

“不知為何,我突然就想到了他,可他明明沒有來這裡。”阿德萊雅淡淡道。

安格爾沉默了片刻,道:“是嗎?在這種緊張的時候,還能想到這位舊友,看來他對黑爵女士很重要呢。”

阿德萊雅有些迷惘的道:“或許,是吧。”

安格爾不再多言,過多的情緒與言語,都會成為他人解讀的訊號。

光暈流轉,光束迸發,伴隨著阿德萊雅的投影破碎,這幾位為了搞個大新聞的先行者,全都消失在了迷霧帶。

做完這一切後,安格爾回到執察者的身邊。

他們都沒有說話,執察者是在觀察遠處的果殼破裂情況,安格爾則是在思考著阿德萊雅的話。

阿德萊雅突然提到柏德島的故人,實在有些出乎安格爾的意料。要知道,他可從未暴露過裡維斯的資訊。

只能說明,她的靈覺超乎想象的敏銳……還有,裡維斯說的是真的,他或許和阿德萊雅的確有很深厚的關係。

樹靈大人該不會一語成讖了吧?一位年紀輕輕的後進,搭上了大佬的心船?

如果這是真的,嘖嘖,裡維斯還真的了不起。黑爵女巫,可是赫赫有名的高嶺之花,也是南域的頭部女巫。能攀上這位高枝,裡維斯很不簡單。

可惜的是,裡維斯就是太作死了,沒事去心奈之地做什麼。好好的在外面修行,有黑爵女巫的幫忙,走走捷徑豈不是更容易振興凡賽爾家族?

在心內默默感慨了幾句後,安格爾突然頓住了。

他的後背肩胛處,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微微的發熱發癢。

安格爾沒有表現出任何異狀,只是用餘光瞥了眼執察者,見對方沒有注意自己,心中稍微鬆了一口氣。

等到發熱發癢過去,安格爾才狀似無意的回過頭,看向身後。

久久凝視。

他隱約已經感覺到了那位存在,似乎距離自己不遠了。後背出現的異樣感,便是證據。

或許,對方已經來到了附近。只是不知道,它會什麼時候出場……它的到來,會對現場造成什麼變化呢?

“你在看什麼?”執察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沒什麼,只是覺得他們留在這裡,有一些遺憾。”安格爾的目光盯著遠處那群巫師,“他們對南域巫師界來說,都是中流砥柱。”

執察者:“貪婪與猶豫,是他們沒有抓住離開時機的根由。既然做出了這種選擇,後果就該全全負責。”

頓了頓,執察者看向安格爾:“你也幫不了他們,他們不像那些投影可以輕鬆破碎。你幫他們,只會拖累自己。”

安格爾:“……我只是有些感慨。”

安格爾並沒有想過幫他們,正如執察者所說,他們是自己沒有抓住時機。海骨巫師敢破碎肉身,靈魂求存;白羽巫師敢自損模型,強行突破;他們其實也能做到,只是他們沒有那份果決,內心的貪婪與僥倖,讓他們猶豫了。而猶豫造成的白給,只能自己負責。

“大人,守序公會每一次發現失序之物,都會死這麼多人嗎?”安格爾問道。

執察者沉吟道:“死人,其實已經是一個比較好的結果了。更多的時候,是人死沒死也不知道,但人卻不見了。”

“就像萌芽那樣?”執察者的話,讓安格爾想到了艾琳。

執察者點點頭:“差不多吧。”

“我有一位朋友,看到了萌芽信徒殘餘的雨紋石,還讀出了那段話。她,還能回來嗎?”安格爾低聲問道。

執察者沒有絲毫遲疑,直接道:“基本不可能再回來。”

“迄今為止,誰也不知道被萌芽帶走的生靈去了哪裡。哪怕是傳奇、或者已經展現奇蹟的巫師,只要進入了萌芽的失序節奏,再也沒有任何訊息。”

萌芽能被稱為無解的失序之物,也正是因此。大家能分析出萌芽的機制,但萌芽的效果到底是什麼,無解的。

萌芽的失序節奏到底是什麼,那些失蹤的人處於怎樣的環境,是生是死,是否還在這個維度、這個宇宙,都是一個未知數。

“最好還是忘了你那朋友,或者,你就當她活在世界某個角落,永遠不可見的角落。”執察者道。

安格爾沉默的點點頭,他自己倒是沒什麼,就是艾倫……希望他不要步上艾琳的後塵吧。

“大人,源世界對萌芽信徒會管束嗎?”

執察者看了安格爾一眼:“你想問的是,萌芽信徒出現在南域,該怎麼解決吧?”

安格爾略帶赧然的撓了撓鼻子:“大人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執察者:“極端教派已經有人通知過我了。”

“關於萌芽信徒的事,我是無法插手的。守序公會倒是可以幫上點忙,但是,前提是有人在公會內釋出任務,而且能付出足夠對方出手的代價。”

所謂代價,不會便宜。畢竟,南域與源世界的傳送已經斷絕,對方要從源世界趕到南域,也是需要相當高昂的花銷的。

路費就這樣了,出手費會更不便宜。

所以期望守序公會出手,基本是不可能的。

“不過,根據極端教派發來的資訊,萌芽信徒對南域巫師界還處於最初的滲透,來的都不是強大的人,以南域巫師界的能量,應該可以輕鬆應對。”

安格爾:“萌芽信徒不足為懼,但是,敗者之箭可不是那麼容易對付。”

“敗者之箭不是必殺之箭,在神秘之物中,不算太難對付。”執察者也知道天空機械城的城主中箭之事,“而且,敗者之箭也不是那麼輕易就能使用的,至少短時間內,萌芽信徒很難再使用了。”

“敗者之箭有很長的使用間隔?”安格爾眼睛一亮,如果這樣的話,那倒是可以排除一個危險。

“有使用間隔,但具體有多長,我並不清楚。之所以說他們短時間內無法再使用,是因為……盯著敗者之箭的人,可是很多。”

“尤其是七十七紅襪隊,他們對敗者之箭盯得很緊,畢竟敗者之箭原本就是他們的。為了避免七十七紅襪隊的追蹤,萌芽信徒也不敢帶著敗者之箭長時間停留在一個地方。”

所以,上一次敗者之箭對“機械獸皇”羅森.雅達使用後,想要再使用的話,短時間內基本無法成行。

得聞這個資訊,安格爾心中負擔立刻小了很多。

他去遺蹟閉關,來潮汐界也小心翼翼的改頭換面,就是擔心萌芽信徒。

單純對上萌芽信徒,安格爾倒是不太畏懼,他最在意的還是神出鬼沒的敗者之箭。

既然敗者之箭短時間內可能不會再用,他倒是可以稍微放鬆一些了。

“大人,我聽聞敗者之箭……”

安格爾之前聽伊莎貝爾說起過,使用敗者之箭後其實是會承擔一些負面效果的,他正想繼續詢問敗者之箭的負面效果具體會體現在什麼地方,但剛剛開口,便戛然而止。

因為,許久未曾有動靜的果殼,再次裂開了一道縫。

而且,這次裂開的縫隙,不再是一道細小的裂紋,而是從底部正中間開始裂開。第一下,便裂出了一個巨大的口子,大量的神秘之初蔓延出來。

循著這道口子,更多的裂紋開始出現。

一股比之前更為強勁的吸引力,瞬間籠罩在這片海域。

所有人的心神,在這一刻,都被果實的裂口給吸引住了。

安格爾也是如此,表情迷醉,眼神迷離。只是,吸引他的不是那未大成的失序效果,而是那湧動的、宛如實質般的“神秘之初”!

在安格爾的眼中,他看到的不是裂開的果殼,而是無數種奧妙的資訊。

這些彷彿來自不同維度的資訊,共同組成了一個介於實質、又介於唯心的結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