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繩藝與辣眼睛的姿勢外,整個畫面還有一些相當講究的細節。

譬如,所有的繩索都是粉紅色,不暗沉,亮閃閃的,像是鑲了發光的粉色碎鑽。

又譬如,這條亮閃閃的繩索不僅連線著他們二人,還連線著天花板上用吊燈改造的平衡木。

這個平衡木有滾軸機關,可以隨著下方重心的變化,而作出反饋。這種反饋包含著上下的搖擺,還有轉動。

只要佈雷澤和歌洛士任何一個人,稍微有一點點動靜,平衡木就開始運作。

安格爾等人進來的時候,平衡木就在做著圓轉運動。而掛在平衡木兩端的兩位繩縛者,則隨之而轉。

忽高忽低,忽前忽後,忽近忽遠。

如此的設計,不僅能讓人“欣賞”到他們的正面,反面以及下面,都能清晰可見。

從這就可以看出,設計者的用心良苦。

除此之外,這個平衡木裝置還有一個最有爆點的細節。這也是多克斯在安格爾耳邊,念念不斷的一個設計。

平衡木的內部是挖空的,連線著上方不知何處,裡面全是細長的粉色盲蛇。

這些粉色盲蛇會隨著平衡木的高低起伏,從洞口中落下,落到兩位“幸運兒”身上。

盲蛇,和普通的蛇還不一樣,它們很細且長,不仔細觀察,甚至無法發現它們的頭在哪裡。與其說它們像蛇,不如說像加長版的蚯蚓。

盲蛇在繁大陸並不少見,它們有個外號,叫做入耳蛇。

入耳,意為鑽洞。

它們的視力幾乎完全退化,所以喜歡挖掘溼潤的地洞,或者鑽進已有的洞裡,這是它們的生存手段,也是在野外躲避天敵的技能。

而這些被皇女馴養的紅色盲蛇,它們依舊是普通生物,但它們的尋洞以及鑽洞能力更強了。

試想一下,兩個赤身的繩縛者,被大量盲蛇給淹沒,盲蛇又在尋洞的畫面。

這個設計,讓多克斯讚不絕口?譬如此刻?多克斯就透過心靈繫帶,在安格爾的耳邊說著激動又興奮的讚美。

安格爾毫不猶豫的遮蔽了多克斯的聲音。

藝術?這種有點唯心的概念?真的是見仁見智。眼前這一幕,對多克斯而言是真正的藝術。但在安格爾看來?就是一個荒誕的猴戲。

真要談到藝術,安格爾倒是覺得?第二層那個標本走廊?在設計上反而更有藝術感。

當然,也只是設計,前提是不要使用真人頭顱。

如果用的是石膏捏出來,再上色的頭顱?那就真的算是藝術了。從嬰兒到少年?青年到老年,不同人種、不同膚色、人間百態、喜怒哀樂,盡在那短短的一條走廊中。

這才是安格爾認可的“藝術”。

而回到現在,藝術是看不到了,但看看猴戲也不錯。

尤其是?上方兩位表情相當的尷尬,眼神從驚訝到絕望到放空?這種變化還挺有趣的。

而且,在這種尷尬的境地下?他們現在還不能處於平常的靜態,依舊是轉著圈?時上時下?用力相當之猛。因為只有這樣?才有辦法將身上的盲蛇甩出去,避免清白不保。

動態的畫面,讓他們更為尷尬了,安格爾相信,如果可以,這兩位甚至想要挖個坑把自己給埋了。

安格爾進來以後,並沒有動彈,更多的是饒有興趣的看著戲。

而梅洛女士,則是被如此奇葩且刺眼的一幕,給震驚到了,也怔住了。

這種安靜沉默,維持了起碼半分鐘時間。

直到,一隻粉紅盲蛇被甩到梅洛女士身上,她才猛地驚醒。

梅洛女士此時似乎也忘記了禮儀,驚恐的將盲蛇從身上拍下去,還用出了血脈之力,直接在地上踩出了裂紋,而那盲蛇也被踩成了肉泥。

梅洛女士自然是不怕蛇的,要不然之前看到蟒蛇之靈史萊克姆的時候,就已經應激了。

她之所以如此激動,純粹是因為,這條盲蛇曾經爬在某個人的身上,如果盲蛇還找到了洞……梅洛女士光是想著,就忍不住雙拳緊握。

不過,梅洛女士畢竟擁有優異的教養,她的失態只是一瞬,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對安格爾露出了抱歉之色,然後輕聲道:“大人,這裡面可有機關?”

梅洛女士實在不想眼睛長刺,所以,她必須儘快將他們倆給救下來。但這裡是皇女的房間,她也擔心那發亮的繩索或者平衡木上有其他機關,一旦操作失誤,救人不成反誤人,所以才有此一問。

安格爾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回頭看向蟒蛇之靈:“你不是要站到我方陣營嗎,你來回答這個問題。”

史萊克姆苦著一張臉,張了張口,一股濃郁的臭味便飄了出來:“大、大人,能不能,先將它取出來,我再說話。”

能看得出來,史萊克姆是用盡力氣,才從喉嚨裡憋出這段話。

安格爾想了想,輕輕打了一個響指,史萊克姆嘴裡的魔力麵包便落了出來。

史萊克姆長長的撥出一口氣:“太好了,終於能擺脫這個沾了便便的石頭了……多謝大人,您忠實的僕人一定言無不盡!”

史萊克姆自認為這段不繁瑣的馬屁,表現的還不錯,因為安格爾嘴角都勾起來了。笑了,就是認了。果然,這種看上去冷淡的正式巫師,不能用皇女那一套,拍起馬屁要儘量不著痕跡。

史萊克姆自認自己做對了,但是,它卻不知道安格爾此時根本沒聽它的馬屁,因為安格爾此時腦海裡正反覆的迴盪著“沾了便便的石頭”這一段話。

居然敢說他做的魔力麵包是沾了便便的石頭。

很好。

安格爾背在身後的手,已經捏緊,嘴角勾起的笑,代表的不是認同,而是在思考著如何炮製這只不懂規矩的門靈。

安格爾很想重新將魔力麵包再塞回它嘴裡,但史萊克姆此時已經開始回答梅洛女士的問題,安格爾也只能暫時放過它。

“機關當然是有的,包括上方那個平衡木上,也存在著暗手……”

史萊克姆畢竟是門靈,對房間裡各種機關了如指掌,細數起來頭頭是道。足足說了五分鐘,才將所有機關的位置全部說完。

梅洛女士聽完後,也開始慶幸自己提前詢問了一下,否則真的直接救人,那他們兩個絕對會被繩索勒緊到肢體分離。

不過,梅洛女士就算了解了機關,也沒立刻動手救人,而是看向了安格爾。

史萊克姆畢竟當了皇女多年的門靈,它說當反骨就真的是反骨嗎?這顯然還需要考量。

所以,梅洛女士必須要得到安格爾的認可後,才會真正的去行動。

安格爾瞟了眼一旁哈著蛇信,一副狗腿子模樣的史萊克姆,最後還是輕輕點點頭:“它說的沒錯,按照它說的做。”

梅洛女士這才放下心來,開始拆解起機關來。

而在梅洛女士拯救兩位天賦者的時候,安格爾則看向了史萊克姆:“你的表現還不錯,剛才說的都是真話。”

史萊克姆一聽,心中立刻大喜,表露起了真心,還開始講述這些年當門靈的苦楚,以及強烈表示自己是個好蛇,只是被迫成為皇女的幫兇。

安格爾聽完並沒有說什麼,依舊是淡淡的笑著。

他剛才說的其實沒錯,史萊克姆說的都是真話,只是……它還有些話藏在肚子裡。

如果那些藏在肚裡的話,是無關緊要的也就罷了,偏偏,那些話是涉及到整個皇女房間的魔能陣。

救人是可以救下來,但想要帶人離開,那魔能陣就會啟動了。

這就是史萊克姆隱瞞的東西。

所以,安格爾對史萊克姆這番“剖開心扉的表白”,完全當做笑話在看。對方看似狗腿,實際上還是忠於皇女。

不過,反正大家都在演戲,既然沒有撕破臉,安格爾也想發揮一下史萊克姆的剩餘價值,趁此機會在史萊克姆口中打聽一些皇女的情報。

史萊克姆自認“真情表白”已經成功,打入了敵人內部,自然願意和安格爾交流。

史萊克姆大概是整個皇女城堡中,對皇女最瞭解的人。

她所作所為,史萊克姆全部瞭解。史萊克姆能說的東西相當之多。

然而,安格爾能聽出來,史萊克姆說的都不是皇女本身的實力或者秘密,更多的是皇女是如何作惡的,以及她的種種惡行。

大概是因為,之前史萊克姆在“真情表白”裡將皇女描述的太惡毒了,所以它也只能往這方面繼續深化。

聽著史萊克姆的述說,安格爾原本已經將皇女定為變態,現在或許還要更甚一級。

什麼人體轉盤、人皮畫廊、標本走廊都只是皇女的日常。

這種日常,每天都會換點新花樣,但同樣的殘忍與血腥。

一個不足十四歲的少女,內心住著的,卻是比古伊娜更為黑暗的惡魔。

安格爾能容忍古伊娜,甚至將古伊娜帶進野蠻洞窟,因為古伊娜所求的只是活著。

但皇女根本別無所求,她就是以這些為玩樂。

這是一種印刻在天性之中的惡。

史萊克姆在說了大半天皇女之惡後,突然沉默了一下,又輕輕補充了一句:“其實有的時候,皇女還是有天真一面的,她……畢竟還是孩子。”

安格爾笑了笑,並不接話。

天真,他相信。惡,他也相信。這兩者,並非不能共存。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情報嗎,比如說,灰鴉?”

史萊克姆:“灰鴉巫師是皇女的護衛,來自伐文洛克家族,之所以會成為護衛,是想借此來換取家族的延續。不過,灰鴉似乎有些異心,皇女也一清二楚,不過皇女並不在意,或許是因為他們簽訂了契約?”

史萊克姆:“灰鴉巫師的真名叫做利德雅,因為這個名有點偏女性,所以他更喜歡以外號相稱,嗯……他還是一個元素側的巫師,似乎是一個很少見的分脈,之前皇女說過,叫做滾石術士。”

滾石術士,就是大地巫師的分支,玩岩石的,屬於強攻型分支。除此之外,大地巫師中還有另一個與滾石術士齊名的分支,便是大名鼎鼎的沙漠術士。

當然,元素側的分類不僅這些,強攻與強控,也不是絕對,還要看各自的天賦與能力。

“灰鴉巫師最常用的能力,就是用岩石製造各自烏鴉,這些岩石烏鴉既是他的耳目,也能成為攻擊……”

史萊克姆說到這時,突然停頓了。

不僅僅史萊克姆停頓了,安格爾也頓住了。

他們的目光齊齊的往身後看去。

之前未曾關閉的大門前,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來一個人影。

史萊克姆一開始還以為是皇女回來了,心中正想著該如何和皇女通訊情報,但來者並非皇女,而是一位看上去有些冷漠的少女。

黑色的長髮落在少女的雙頰,刻意故作冷淡的眼神,試探著往房間內部看。

“西比爾?”安格爾輕聲唸叨出來者之名。

正在破解機關的梅洛女士,聽到安格爾的聲音,也疑惑的回過頭。卻見門外的確站著一個少女,正是西比爾!

西比爾的到來,不僅僅安格爾驚訝,梅洛女士驚訝,更為驚訝的還是掛在上方的兩個天賦者。

梅洛女士看到他們的慘狀,也就罷了,畢竟是長輩,或許見多識廣,不會在意。

安格爾看到他們的慘狀,也罷了,畢竟不認識,而且是個男的。

但西比爾可不同!

西比爾是這一次和他們同行的天賦者中,唯二的女性。而且,也是最漂亮的女性。

她和佈雷澤同出一個地方。且佈雷澤能被梅洛女士看中,也與西比爾有關。

因為佈雷澤時常跑到白沙莊園,偷偷的去看西比爾。他們倆雖然不認識,但佈雷澤卻從西比爾身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親切感。

也因為偷看西比爾,他被梅洛女士抓住,才有了成為天賦者的契機。

如今,佈雷澤只感覺自己腦袋快炸了,他太想死了。

這副樣子,這種醜態,居然被西比爾看到了!!!

……

另一邊,西比爾在往門後探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的安格爾與梅洛女士。

西比爾心中一喜,就準備踏進大門,和梅洛女士一起。

但就在這時,一個像是蚯蚓的粉色盲蛇掉到了她面前。

於是,她緩緩的抬起了頭。

……

西比爾只是看了一眼上方吊著的兩人,便立刻埋下頭。因為她此時的表情,實在維繫不住冷漠的人設了!

太震驚,也太震撼!

上方兩個被綁著的男人,給他的視覺衝擊力,簡直洗刷了西比爾過往的三觀。

她的人設也繃不住了,只能低下頭,靠黑髮遮掩表情的震驚與尷尬。

是的,不僅僅佈雷澤與歌洛士尷尬。

看到他們樣子的西比爾,尷尬程度不比他們少。畢竟,西比爾目前也只是一個不諳人事的少女。哪怕她有很高超的智慧,以及獨立自主的處世之道,可她得見識還是太少。

她第一次見男人的果體,還是之前監牢外的倒吊男。當時因為是陌生人,且倒吊男臉部充血眼看著快死了,所以她的注意力根本沒有放到男女之別上。

但這一次就不一樣了,熟人加上羞恥捆綁,再加上捆綁造成的某些反應。

讓西比爾第一眼就注視到重點了。

如此這般,她怎會不尷尬?

她現在非常後悔,為何自己好奇心那麼大,為何她要爬上這個樓梯,為何她要往門裡看?!

她現在下樓還來得及嗎?

時間可以倒流嗎?

西比爾低著頭,尷尬的腳趾都快給鞋摳出洞了。

在西比爾後悔自己踏上樓梯,來到這裡時;另一邊,安格爾卻是饒有興趣的看著西比爾,他實在很好奇,西比爾怎麼會來到這裡?

下面的彩虹幻象,雖然低階,可也不是一個普通人能走出來的。

西比爾,是如何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