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果不說呢?”

隨著話音的落下,空氣驀然間變得靜寂,明明黑伯爵什麼也沒做,可眾人卻感覺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壓力。

這不是威壓,也沒有能量波動,純粹是巫師的實力達到某種高度後,借世界意志的勢,製造出來的壓迫感。

而能借世界意志的大勢,絕對已經開始在法則之路上走的很遠了。這是一條步入傳奇的路。

黑伯爵突然這麼做,顯然是在提醒眾人,他雖然之前很配合,但可別把他的配合當成理所當然,別忘了,他是一位距離傳奇僅有一步的巫師。

安格爾距離黑伯爵最近,感受也最深。而且,黑伯爵本身也是衝著安格爾來的。

不過,黑伯爵沒有傷人之意,所以安格爾倒是沒有受傷,只是臉色有些泛白。

黑伯爵淡淡的,再次重複了一次:“我如果不說,你又如何?”

話畢,沒等安格爾回話,一道腳步聲傳入了他的耳中。

回首一看,卻見多克斯面色沉凝的走了進來,眼神帶著謹慎,對著那漂浮在半空中的石板。

安格爾看多克斯的神情,就知道他的意思。

黑伯爵縱然可怕,但這畢竟只是一個鼻子,多克斯和安格爾聯手,不說能拿下他,但絕對不會落於下風。

而這個計劃,是多克斯在來之前,就和安格爾商量好的,若是真的出現對峙,他們就共同對付黑伯爵。

看著神色堅定的多克斯,安格爾在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這傢伙腦袋裡就只剩下打架嗎?

黑伯爵還什麼都沒做,他們也還沒有進入地下迷宮,就要搞到劍拔弩張,這傢伙根本是來搗亂的吧?

安格爾趕緊用眼神制止了多克斯繼續前進,同時說道:“想要再次受契約反噬,你就進來。否則,就出去。”

多克斯一聽,立刻止步。他還是有點自知之明,他相信安格爾絕對有辦法,誘導他在契約光罩裡說謊。

而且,安格爾制止了他,也意味著還沒到撕破臉的時候,多克斯也不笨,打了個哈哈:“你們繼續聊。”

多克斯又灰溜溜的離開了契約光罩。

黑伯爵雖然沒有臉,但安格爾能感覺到,他剛才絕對在打量多克斯,估摸著,也猜測出他們之間的暗中約定了。

不過,黑伯爵並沒有說什麼,顯然對他而言,這種被人防備警惕,早已司空見慣了。

“大人當然可以不說,這是你的自由。就正如,我也有關於這個遺蹟裡沒有說出來的秘密。不過,我可以確定,我所隱藏的秘密,不會影響探索。”

黑伯爵:“所以,你還是打算讓我說出來,這件事是否影響探索?”

安格爾搖搖頭:“大人願說就說,不願說也無妨。不過,我希望大人能給我一個承諾。”

黑伯爵:“你在向我提要求?”

安格爾:“不是提要求,而是作為領隊必須要為隊員安全著想的承諾。”

黑伯爵沉吟片刻:“你說。”

在黑伯爵的想法中,安格爾估計就是提一個類似不得內部互相攻伐的承諾。這個承諾,他早在來之前就說過,至少會保他們無恙,所以他不介意再次說一次。

然而,安格爾接下來說出的話,卻是讓黑伯爵大出意外。

“我希望無論接下來發生了什麼,大人看到了什麼,得到了什麼樣的情報資訊,都不能以任何方式聯絡自己身體其他器官,也不能將他們召來,更不能以真身來到。”

“況且,這裡的遺蹟,也撐不住大人的真身。”

安格爾提出的要求,連多克斯都有些驚訝……安格爾要這個承諾,是預料到什麼了嗎?這個遺蹟對諾亞一族其實非常重要?重要到,真身可能都會到來。

黑伯爵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輕聲道:“你似乎比我想象的還更瞭解這遺蹟?這遺蹟與我們諾亞一族有關?”

“我不知道。”安格爾:“但從黑伯爵大人主動提出來,我心裡有些猜測。”

安格爾的回答,並沒有驚動契約光罩的反噬,說明他的確不知道這遺蹟是否與諾亞一族有關。

黑伯爵暗忖:難道真的是預感?

是不是預感可以暫時放一邊,關於安格爾的要求,要不要答應呢?

如果這裡真的與諾亞一族息息相關,他這一個部位,恐怕真的處於弱勢啊……

安格爾:“大人遲遲不言,是對自己不自信嗎?”

黑伯爵很明白,安格爾這是在用激將法。平時倒是沒什麼用,但在契約光罩之下,卻是有些束手束腳。

因為,他無法確定自己說出“我很自信”後,契約之力會不會反噬。

權衡再三,黑伯爵在內心嘆了一口氣,終於還是點點頭:“可以,我答應你。”

安格爾本來都想亮出底牌了,真要比後援,他的後援可一點不比黑伯爵差。在契約光罩之下,完全可以證實安格爾的話,給黑伯爵施壓。

但現在看來,多克斯的話倒是說對了,契約光罩反讓黑伯爵作繭自縛。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來的是黑伯爵的鼻子,如果是他的腦子或者手腳,就另說了。畢竟,腦子再怎麼也比鼻子的思緒轉的更快。

思及此,安格爾立刻露出燦爛微笑:“既然大人答應了,那大人願說不願說,就是你的自由了。”

黑伯爵總覺得安格爾此時的笑容有些刺眼,索性偏過石板,不想看他。

安格爾也不在意,反是繼續問道:“大人真的不考慮說一說,你隱藏了什麼訊息嗎?”

黑伯爵冷哼一聲,卻是不答。都答應了一個承諾了,憑什麼他還要將隱藏的訊息說出來?

安格爾:“大人不願說是你的自由,不過,我或許可以猜一猜?”

“應該是與諾亞一族相關的資訊吧?”

黑伯爵依舊冷哼,只要是正常人,聽過他們之前的談話,就絕對能猜出他隱瞞的肯定是與諾亞一族的資訊。

“諾亞一族不愧是大家族,這麼久遠時代就有傳承。”安格爾感慨一句:“不過說來也奇怪,這群信仰鏡之魔神的教徒,為何會在桌上刻上與諾亞一族有關的資訊呢?”

多克斯:“說不定這群教徒口中所說的某個機構的主宰,就是諾亞一族的先輩呢。”

安格爾可以確定,多克斯的這句話絕對沒有靈感加成。甚至於他的這句話,安格爾都不敢接話,因為他知道諾亞一族的先輩,估計就是那個奧古斯汀,而那位可不是什麼主宰。

如果接話,肯定會被暴露在契約光罩下。

安格爾沉默不言,裝作思考。

實際上,他也真的是在思考。

他記得從魘界奈落城裡得到的情報中,奧古斯汀似乎戀慕著一位叫做瑪格麗特的女士,而瑪格麗特也對奧古斯汀有點意思。

而瑪格麗特的父親——富蘭克林,則是懸獄之梯的監獄長。

懸獄之梯……監獄……監獄長……

這個懸獄之梯應該算是奈落城的一個重要機構吧?那富蘭克林作為監獄長,算是一位主宰嗎?

想到這,安格爾心中生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或許,這群鏡之魔神的信徒,想要衝擊的機構就是懸獄之梯!否則,莫名其妙提到諾亞一族做什麼?當時的諾亞一族,當時的奧古斯汀,可不是現在這般龐然大物。

而與奧古斯汀最有關係的,就是瑪格麗特所在的懸獄之梯。

不管這個猜測是對是錯,安格爾暫時先記在心裡,等找到入口就知道真相了。因為按照黑伯爵的翻譯,鏡之魔神的信徒提到過,這個地下教堂距離那個機構不遠。

真是懸獄之梯的話,那安格爾算是撞大運了。因為他對地下迷宮其他地方不熟,但對懸獄之梯可是非常熟悉,他修行的引導法,也是在懸獄之梯裡獲得的。

在安格爾思考的時候,黑伯爵開口道:“我該翻譯的都翻譯了,現在到你了。這個桌面正中間的,應該是魔紋吧?”

黑伯爵能看到其中有一些魔紋,但總感覺又有些不對勁,似乎有斷截,就像是斷斷續續的紋路。所以,他才會用“應該是魔紋”這種不確定的口吻。

眾人也看向安格爾,字元他們瞭解了,可入口在哪,字元並沒有提到。那麼會不會在這個紋路上,有所提示。

“這的確是魔紋,不過,它不是平面的魔紋,是一種深入到桌面內部的立體魔紋。”安格爾指著其中看上去像是“斷截”的紋路道:“這些魔紋的整體,是刻繪在桌面內部,所以光看表面似乎就只有一截。”

聽到是立體魔紋,眾人也反應過來了。他們也聽說過這種魔紋的手法,是一種相對複雜且隱蔽的魔紋。

多克斯:“我聽說立體魔紋,如果有實物的話,對魔紋術士來說,不難辨別,但是現在實物已經沒了,你有辦法辨別嗎?”

安格爾下意識的想要說“不知道,但可以試試、我會盡最大努力”一類的謙詞,但話都到嘴邊了,感受到周圍湧動的契約之力,安格爾心中咯噔一跳,契約之力可不會分你是不是謙虛,它只認真話與假話。所以,安格爾連忙改口:“有辦法,給我點時間。”

頓了頓,安格爾道:“這裡不是破解魔紋的好地方,我們先回地下教堂,從字元上的說法,入口如無意外,應該就在地下教堂裡。”

這點,黑伯爵也是同意的。如果入口不在地下教堂,那群魔神信徒沒必要特意修在這裡。

說走就走。

黑伯爵收起了契約光罩,然後沿著長廊,走向了地下教堂。

此時的地下教堂,燈火通明,又恰逢開伙的時候,各個房間裡都是炊煙縷縷,飯菜以及肉香,讓整個地下教堂充滿了比之前還要濃重的煙火氣息。

“這些人是完全沒考慮空氣流通的嗎?”瓦伊似乎並不喜歡煙火的氣息,皺著眉道:“但凡考慮過,他們也該發現那張銘文卡了。”

“你又知道他們沒考慮過?只是有些時候,糊塗點好。”多克斯隨口槓了一句。

雖然是抬槓,但安格爾覺得多克斯可能說的沒錯。別看不休老頭一直笑眯眯的,可那只是表象,要知道其他人面對超凡者,都露出了驚懼,而不休老頭卻表現的很鎮定,敬意與尊稱也只是禮節,從其眼神中可以看出,他絕對是一個冷靜且睿智的老人。

一個當家做主的睿智老人,會不考慮通風問題?不可能的。

他肯定知道什麼,只是裝著糊塗罷了。

和瓦伊有些不同的是,多克斯似乎很喜歡熱鬧的場面,這種煙火氣息他完全不討厭,甚至笑眯眯的走上前,找人要了個烤肉腿吃。

一邊吃,多克斯還一邊感慨:“遊商組織對這些冒險團倒是挺好,肉是好肉,蔬果也不缺。若是有酒,那就更好了。”

多克斯的感慨聲音特別大,就像是專門說給別人聽的。

沒過幾秒鐘,不休老頭笑眯眯的走過來:“大人,物資庫裡還有幾瓶黑莓酒,不知大人要不要試一試?”

多克斯嘀咕了一聲:“黑莓酒,這不是給女人喝的酒嗎……算了,有酒喝就好,物資庫在哪,走走走!”

多克斯完全沒管其他人,自個樂悠悠的就跟著不休老頭走了。

安格爾也懶得管多克斯做什麼,轉頭對其他人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既然桌面上都用了立體魔紋,那你們不妨再去看看,有沒有看上去像紋路,但斷截的地方。這裡,或許藏著一個立體魔紋所組合的魔能陣。”

眾人想想也對,之前他們在搜尋的時候,專挑完整的紋路看,自然沒有什麼發現。但如果是立體魔紋,只露出外面一小段,說不定還真的有。

思及此,眾人各自尋了一個方向,開始了探察。

至於安格爾,再吩咐完其他人的工作後,他則重新回到了一層大廳的領檯上。

用幻術,還原了當初矗立在這裡的講桌。

他靜靜的看著講桌上的魔紋,腦海裡已經展開了立體的模擬構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