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8節 瓦伊的反思

“我曾經和瓦伊一起冒險的時候，就發現了他在佈局時的一個典型特徵。就是他自己考慮到的東西，他會認為對手也一定會考慮到。所以，他會把‘對手會考慮到我的佈局’這個先決條件，納入自己的佈局。”

多克斯說到這時，頓了頓：“聽上去很彆扭，但理解起來並不難，看他的行為就能明白。”

“他此前在石牢術裡躲著的時候，連續喝了三瓶藥劑。其中瑩絨藥劑是療傷用的，屬於正常考慮範圍；卡麗莎解毒劑，也算正常，暗影系以偷襲見長，為了讓攻擊最大化，往往會加以附毒的手段，所以用卡麗莎解毒劑提前預防，是沒有異議的。”

“但資訊素易變水，就很有意思了。之前感覺好像沒什麼問題，但仔細想想就知道，前面兩瓶藥劑都是有據可依，但資訊素易變水這是‘憑空’多考慮了一層。”

多克斯特意在說到‘憑空’這個詞時，加重了語氣。

的確，之前思考的時候，只覺得瓦伊是未雨綢繆。但現在多克斯一點出來，就能發現，資訊素易變水和前面兩種藥劑的考慮層面其實不一樣，資訊素易變水更像是瓦伊幻想出來，對方可能會透過資訊素來捕捉他，所以提前的準備。而瑩絨藥劑和卡麗莎解毒劑，都是有的放矢的。

“瓦伊什麼時候會莫名其妙多考慮這一層？就是他自己要這麼做的時候，他才會考慮對方或許也會這麼做。”多克斯搖搖頭：“這麼多年，這種習慣都沒變。以前我總說他這麼做是想多了，還有可能被人看出破綻，是個惡習。現在不就證明我說的話沒錯，他的確是想多了，鬼影根本沒有透過資訊素鎖定他人的能力……”

卡艾爾：“話雖如此，但能透過這點細節就看出破綻的，也只有紅劍大人。”

多克斯哼哧一聲：“那是。要說誰最瞭解瓦伊，那肯定非我莫屬。”

話音剛落下，多克斯似乎想到什麼，瞥了一眼旁邊的黑伯爵，又補充了一句：“當然，他的家人不算在內。”

多克斯洋洋得意的看向安格爾：“怎麼樣，我說的都是真的吧？”

看著多克斯那得意的跟斗雞似的表情，安格爾按捺住了吐槽的慾望，沒有與他爭辯，點點頭算是認可多克斯的說辭。

因為事實的確如多克斯所說的那般，安格爾自己的分析也是認為瓦伊透過嗅覺，定位到了鬼影的位置，一舉反敗為勝。

不過，多克斯還能透過瓦伊的一些行為，分析出來他從什麼時候開始誕生這個想法的。這一點，安格爾是沒想到的。

雖然，安格爾能從超感知裡察覺到，多克斯的說辭是從矇昧到清晰的，而且，一開始多克斯明顯處於猶豫的狀態，可見他並不是那麼確定瓦伊的獲勝方式。之所以能夠準確無誤，估摸還是因為靈感。

但是，畢竟多克斯說對了，而且說的很全。這個時候與他爭辯，也沒有意義。

只能說，多克斯的靈感天賦很強。還有，多克斯不愧是瓦伊的摯友，他的確很瞭解瓦伊。

這時，瓦伊和鬼影也各自從臺上下來了。

鬼影是被魔象抱著下臺，他腹部的傷口已經處理過了，死亡是不會的，但想要好起來，也需要一段時間休養。

瓦伊倒是自己走下來的，一邊往下走，一邊還磕了一瓶新的藥劑。戰鬥時，或許是精力聚焦在對手身上，還不覺得那些菌絲幼體有多麼讓人不適，戰鬥一結束，瓦伊就感覺渾身發癢。

身體內部就像有無數的小蝌蚪，在血管裡竄來竄去。

而且，瓦伊從鬼影口中得知，他也沒辦法立刻祛除這些菌絲幼體。不過，鬼影已經收回了母體，所以菌絲幼體過段時間會自己死亡，倒也不必擔心有後患。實在人受不了，可以透過物理的方法，將它們一根根的拔出體外。

但當下，肯定是做不了的，所以沒辦法之下，瓦伊只能不斷補充藥劑，以此麻痺身上的不適。

當瓦伊走回到眾人身邊時，他還在不斷的啟用血脈，石化肌膚，避免菌絲幼體擴張。

“讓你們看笑話了……”瓦伊回來後，第一句話便是充滿歉意的自省。

“以前也沒少看你的笑話。”多克斯順口接道。

瓦伊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懶得回話。

安格爾則是給予了肯定：“不必自我苛責，你表現的很不錯。”

瓦伊撓了撓頭：“我就是覺得，我其實可以表現的更好。”

“的確，如果是以前的你，對付這種學徒，肯定一上臺就開始制定計劃，布控全域性，哪會拖到最後，甚至還把自己當做誘餌。”毫無疑問，這話依舊是多克斯說的。

這回，瓦伊連搭理個眼神，都給省去了。

不過，雖然瓦伊懶得去看多克斯，但多克斯的話，卻是實實在在的擊中了他的心。

瓦伊此前從不會覺得，他與多克斯有多大區別。他不晉升巫師，只是有現實障礙罷了。

但經過這次的決鬥，瓦伊深刻的發現，自己和多克斯的察覺，已經越來越遠了。多克斯的戰鬥，哪怕也是中了招，但他的戰鬥意識以及經驗，完全不是瓦伊能比擬的，甚至多克斯在戰鬥時做了什麼，瓦伊也無法分析出來。

要知道，曾經瓦伊和多克斯一起冒險時，瓦伊對多克斯的每一個戰鬥細節都一清二楚，甚至可以透過多克斯表情、動作以及眼神的細微變化，來判斷他接下來的戰鬥方式。

曾經的瓦伊，在整體大局觀上，是俯瞰著多克斯的。

可現在，瓦伊和多克斯之間，彷彿多了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

在瓦伊廢宅的那段期間，多克斯在精進，而他，卻是在原地踏步，甚至越走越回去。

想到這，瓦伊的心情莫名有些低落。

“該收起無聊的自閉了。”一道資訊，直接傳入瓦伊的腦海。能無聲無息的做到這一點的，只有他家大人……黑伯爵。

“給了你幾十年的時候，本來以為你能自己想通。但沒想到你和那些庸人一樣，因為一些捕風捉影的情報，就畏懼前行。可笑至極。”黑伯爵語氣帶著譏諷：“如果你不想被多克斯甩的越來越遠，就儘快做出改變。”

“當然，如果你覺得安定平淡的生活很舒適，你不想踏出這個舒適區，那就當我沒說。”

至此，黑伯爵沒有再傳遞資訊給瓦伊。

但瓦伊此時卻是有些明白，為什麼黑伯爵之前要讓他上，而且，還禁止了超維大人給予的支援。

或許，就是想趁此機會，讓他認清現實。

他嘴上一口一個多克斯，連敬稱都不呼喚，自以為和他還是平等的，但真實的情況，只不過是多克斯的不計較罷了。

所謂的平等，只是虛假的自以為是。當力量已經失衡時，他們之間很難再談平等。除非，如自家大人所說的那般，再次達到力量的平衡，到了那時，或許才會改變現狀。

只是，他有資格往前踏嗎？

自家大人，是在慫恿他往前踏？還是說，是看不下去了，說的一番苦口良言？

瓦伊突然有些迷茫了。

“喂，你要頂著這些白毛毛到什麼時候？你是打算，等會決鬥，還穿著這身‘新衣’上場？”多克斯的聲音，迴盪在瓦伊的耳畔。

瓦伊一個激靈，從茫然中回過神。抬起眼一看，發現多克斯不知什麼時候，跑到他的身後，用手在撕拉著那些菌絲幼體。

“又不是我願意的。這東西我現在也祛除不了……而且，我這狀態還能繼續上場？”瓦伊看向一旁的卡艾爾，帶著一絲歉意：“接下來的決鬥，就拜託你了。”

卡艾爾正在接受安格爾的“戰術指導”，聽到瓦伊的話，立刻站正，一臉鄭重的道：“放心，交給我吧！”

看到卡艾爾精神抖擻的樣子，瓦伊露出了欣慰的表……

“你欣慰個百靈鳥啊？”多克斯直接一把拍在瓦伊的肩膀上：“就這些稀稀拉拉的白毛，就影響你戰鬥啦？”

瓦伊冷睨了多克斯一眼：“我現在能維持正常，是因為我一直在喝藥劑。如果你給我報銷這些藥劑的魔晶，那我就堅持上場。”

頓了頓，瓦伊繼續道：“我喝多少瓶，你就報銷多少瓶，如何？”

一提到魔晶，多克斯瞬間啞火了。

不過，多克斯還是嘗試了一下，看自己能不能幫著瓦伊祛除菌絲幼體……可以是可以，不過正如鬼影所說，只能用物理的方法，一根根的拔除那些還帶有活性的菌絲幼體。

畢竟這是瓦伊的身體，多克斯也沒辦法深入到血管、骨髓深處，去幫著瓦伊拔除。

所以，多克斯只能放棄。

然而，他雖然放棄了，但並不代表他嘴上會停下來，繼續吧啦個不停。

“也不一定要用藥劑維持嘛，在場不是一個蘑菇大師嗎，你去請教一下他，說不定他就有辦法啊。”

多克斯一口一個“蘑菇大師”，聽得瓦伊滿頭問號。

直到，多克斯直接指向安格爾，瓦伊這才知道，所謂的摸骨大師，多克斯是在說超維大人……

“我什麼時候有這個外號了？”安格爾狐疑的看向多克斯。

在他還不是“超維巫師”前，他聽過很多外號，包括“音樂盒術士”、“幻境掌控者”、“獅心荊棘”……甚至於“牛奶男爵”。但還沒聽說，自己有蘑菇大師的稱號。

這個稱號，不該給瑞金娜才對嗎？

多克斯一臉得意的道：“我剛剛發明的，還不錯吧？”

眾人：“……”

安格爾正想反駁幾句，不過沒等他開口，瓦伊就先一步幫了腔。

只見瓦伊雙手環抱於胸前，對著多克斯道：“我剛剛也給你發明了個名號，藥劑供給者，怎麼樣，還不錯吧？來吧，你把藥劑給我，下把決鬥我還上場。”

多克斯：“……我不是開玩笑。”

瓦伊：“我也不是開玩笑。或者說，你覺得這個名號不好聽，那換個也行，藥劑大師？藥劑製造者？藥劑供應商？你選一個吧。”

看瓦伊那架勢，多克斯就知道，繼續爭辯下去，瓦伊肯定還是站在新晉偶像一邊。

既然沒辦法和瓦伊講理，多克斯索性看向了安格爾：“蘑菇大師雖然有開玩笑的意思，但我也不是張口胡說。你別忘了，上次在皇女小鎮……”

安格爾“咳咳”兩聲，打斷了多克斯的話。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最好別亂造謠。”安格爾轉過頭看向瓦伊：“不過，我倒是可以看看你的情況。之前沒提，是因為這可能關係你的隱私，所以……”

瓦伊態度立變，一臉感激的道：“沒關係的，大人請便。”

安格爾來到瓦伊身邊，先是看了眼黑伯爵，後者沒有阻攔，安格爾這才放心的伸出手觸碰上那些菌絲幼體。

說來也很奇怪，安格爾的手剛碰上菌絲幼體，瓦伊就驚訝的道：“它們不動了？！”

是的，瓦伊感覺自己體內那些令他發癢的菌絲幼體，此時全都像是時停了一般，徹底靜止下來。

這給瓦伊的感覺，就像是……一個本來蟲鳴鳥叫、充滿盎然生機的森林裡，突然出現了一聲龍吟，剎那間，蟲鳴沒了、鳥叫也停了，那些小獸也悄無聲息的躲進了洞穴。

宛如天敵的降臨。

多克斯一聽，立刻出聲：“我說的沒錯吧，蘑菇大師這個名號，絕不是我亂叫的。”

別說多克斯，瓦伊此時也覺得，這名號好像也挺適合超維大人的。

要知道，剛才自家大人和他傳音的時候，也透過能量方式，查探了他的身體內部。彼時，就算黑伯爵的能量侵入，那些菌絲幼體也沒有任何的異常，就像是無知無畏的無腦沙蟲。

而菌絲幼體，本身也的確沒有什麼智慧，更不會有複雜的情感。

之前多克斯撕扯那些幼體時，也沒見它們害怕。

可超維大人一觸碰，好像立刻激發了這些菌絲幼體的本能恐懼！

它們全部嚇得不敢動彈！

這不是蘑菇大師，什麼是蘑菇大師？

或者說，這根本已經是菌類天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