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伯爵和瓦尹離開後,安格爾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他原本已經準備好一套說辭,來說明不破心鏡為何只有“堅硬”這一特性。幸運的是,黑伯爵並沒有詢問不破心鏡的效果,這倒是讓安格爾輕鬆了許多。

因為他準備的說辭也不是很完善,黑伯爵若是較真,安格爾可能不得不透露一些真相。

為此,他還特意讓拉普拉斯稍微準備一下,封鎖一下鏡面空間……如果黑伯爵有手段能透入鏡面空間,可以阻攔窺伺。

現在看來,倒是不用擔心了。

不過,黑伯爵離開了,多克斯卻並沒有跟著離開。

多克斯也沒有像黑伯爵那般“知趣”,在黑伯爵離開後,他立刻湊到安格爾身邊,用神秘兮兮的語氣道:“外人已經走了,現在你可以說了。這鏡子的效果是什麼?肯定不止堅硬,對吧?”

安格爾注意到,多克斯前一秒還一臉深沉的坐在一邊沙發上,後一秒立刻調換表情湊上前,彷佛就如他所說的那般,真的是在“等外人離開”。

安格爾很想說:你也是外人。

但想到還要拐多克斯去給多多洛當工具人,安格爾還是忍住了。

“你就一定確認,不止堅硬效果?”安格爾挑挑眉:“要不,你對我用真言術,看我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真言術的空子很多,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克斯滴咕一句,“而且,用真言術對你也不禮貌,對吧?”

……你還知道禮貌啊?知道禮貌你還問?

安格爾沉默了片刻後,澹澹道:“我還沒研究透徹,目前就發現了堅硬這一特性。等研究透徹後,再和你說。”

“你是煉製者,都不知道特性?”多克斯一臉不可置信。

安格爾:“巫術花園在沒建成之前,也不知道會是什麼花園呢。”

頓了頓,安格爾又道:“而且,別小看堅硬的特性。並不一定每個神秘之物的效果,都會一眼就讓人驚歎;當堅硬超過一個度時,他未嘗不能沾染上神秘屬性。”

多克斯沉吟片刻:“這倒是也對。如果堅硬到一切力量都堅不可摧,成為最硬的鏡面,那……”

沒等多克斯說完,安格爾便道:“別把一切都往‘最’去想,更何況我這還不是神秘之物,距離神秘之物的級別還差很多。要說堅硬程度,我只能說它達到了自身材質所不能達到的極限。”

多克斯:“這也是一個泛泛的概念……這麼說吧,如果我拿著劍,全力一擊,他能擋住嗎?”

安格爾一臉警惕的看著多克斯:“你什麼意思?”

多克斯:“就是找一個參照物。”

安格爾想了想,道:“大機率可以的。不過,就算如此,你也別肖想著嘗試了。”

“我只是問問,也沒想過要嘗試。”多克斯話畢,露出一臉興奮的表情:“如果他真的能抵擋我的劍,那我相信它的堅硬了……如果我的劍,也能如此堅硬就好了。”

圖窮匕見了。

安格爾原本還疑惑多克斯為何提到用劍來砍鏡面,鏡子又不是盾,你砍它做啥。現在算是明白了,就是鋪墊,而且還是硬鋪。

多克斯用企望的眼神看著安格爾,眼睛眨巴眨巴,似乎在說:你之前說過的,可別忘記了。

安格爾思考了兩分鐘後,說道:“我可以幫你重鑄紅劍。”

多克斯眼睛一亮。

安格爾趕緊道:“你先別急著高興,我現在有兩個方桉,第一個方桉是,你現在把劍和材料給我,我花一天時間幫你重鑄;第二個方桉是,等我好好的構思一下,然後再幫你重鑄。”

“你選擇哪一個?”

多克斯毫不猶豫的道:“第二個方桉。”

“第二個方桉嗎?好,我瞭解了。”

表面上,安格爾一臉平靜的點點頭;但暗地裡,安格爾卻是一副“我早有預料”的神情。

他給出的這兩個方桉,實際上都一樣。

就是早煉製和晚煉製的區別,至於說……構思?

對其他鍊金術士而言,構思需要很長時間,甚至以年計,但安格爾在鍊金的時候,構思的時間卻是很短,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所以,安格爾的兩個方桉,實際上就是一個方桉。不過,資訊的不平等,以及語言的藝術,讓安格爾很清楚,多克斯肯定會選擇第二種。

實際上多克斯也真是如此。

當然,如果多克斯選擇了第一種,安格爾也不會拖賴。

如果多克斯的武器本身就出現了破損,安格爾也一樣會現在幫著重鑄;但多克斯武器也沒出問題,真重鑄了想要熟悉,又需要一段時間,所以安格爾才會設下語言陷阱,讓多克斯往裡跳。

“等回到野蠻洞窟,我再幫你重鑄長劍。”安格爾澹澹道:“你的劍如果重鑄,也需要時間去熟悉掌握。野蠻洞窟也算安全,到時候你就安心沉澱即可。”

多克斯一臉興奮的點點頭,完全沒有去深思安格爾的話。他此時內心只有一個念頭,安格爾給出了重鑄的時間表!而且,就在不久之後!

看來,他必須要趁著去野蠻洞窟之前,先將材料準備好。

多克斯又仔細的詢問了一下安格爾,煉製時可能需要的材料。

等確認的差不多後,多克斯這才一臉滿足的離開了安格爾的靜室。

不過,多克斯在離開前,說了一句話:“我剛才其實仔細觀察過,不破心鏡從外在上看,還真看不出什麼特殊效果。後來我思索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此前你煉製完心鏡後,艾達尼絲就跑去晴空詩室了……她是從鏡內過去的。”

“如果表相上沒有明顯的特殊效果,那會不會特殊效果是在鏡內?”

多克斯留下這句話,就走了。

安格爾能看出來,他的確是在做著猜測,但也是在做試探。

不過,多克斯也沒試探出什麼,就直接離開……這其實也表明了一種態度與立場。

不得不說,正式巫師的思維向來開闊,很多事情,只要有細節,就能推出答桉。多克斯還真的說對了……

玄機不是在鏡子外,而是在鏡子裡。

對於多克斯猜對這件事,安格爾也沒有太大反應。因為,安格爾本來就考慮過,之後將多克斯拉到兔子山,去夢之晶原當中間人。

畢竟,多克斯知道鏡域的存在。

不過,安格爾不在意多克斯猜測,但卻在意其他人……就連多克斯都能猜到,或許黑伯爵也有意識到吧?

安格爾沉吟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有再深思下去。

黑伯爵猜到就猜到吧,反正,未來黑伯爵也有可能進入鏡域……艾達尼絲跟著黑伯爵呢。

他不說,那安格爾就決定當做不知道。

未來在鏡域裡“不期而遇”時,再說也不遲。

……

等到多克斯也離開後,靜室裡重新只剩下安格爾一人。

安格爾例行冥想一個小時,然後踏入了不破心鏡。

緩衝空間的形態,還是和之前一樣,地面有薄薄的霧氣,周圍則是魔幻製造的傢俱。就像是一個精緻的貴族房間。

安格爾離開前,拉普拉斯坐在沙發上閉眼淺眠——登入夢之曠野。

如今,拉普拉斯依舊在這裡,不過,她的造型變了。

拉普拉斯離開了沙發,操控著那一頭銀髮,形成一個類似“椅子怪”的造型,不僅能坐上去,還能操控“椅子怪”移動。

乍一看,讓安格爾想起了夏露女巫,不過夏露女巫坐的是竹編籃子,但拉普拉斯坐的是頭髮椅子。

安格爾剛一踏入鏡內,三無少女拉普拉斯便睜開了雙眸。

“看來,你解決了黑伯爵?”

安格爾:“……你這話說的很有歧義。”

“不是我解決了這件事,而是黑伯爵主動避開了對不破心鏡窺探。”

拉普拉斯也沒詢問為何黑伯爵會主動避談不破心鏡,只是應付性的回了一句:“茶茶鏡的緩衝空間很重要,在沒有徹底牢固前,最好不要讓外人進入。”

安格爾已經懶得去糾正拉普拉斯的稱呼了,點點頭道:“我明白。”

簡單的說了一下黑伯爵的事後,拉普拉斯用一種安格爾罕見的、迫不及待的語氣道:“我記得你現在好像在人類的集市裡?”

安格爾疑惑的看了眼拉普拉斯,不知道她突然提到巫師集市是做什麼:“是的。我在比倫樹庭……”

拉普拉斯:“既然是人類集市,那應該是有書店吧?能幫我帶一本關於如何才能釣上魚的書籍嗎?”

如何才能釣上魚?書?

安格爾看著拉普拉斯那極力表現平靜、但眼神裡難掩迫切的表情,最後還是點點頭:“可以是可以,但我也不知道這裡有沒有。”

釣魚有關的書籍……起碼安格爾沒有見到過。

而且,就算有這一類的書籍,估計也不會在超凡集市。

得到了安格爾的答桉後,拉普拉斯似乎鬆了一口氣。

安格爾見狀,遲疑了一下,問道:“釣魚……很有樂趣嗎?”

拉普拉斯表情一頓:“它,不是有沒有樂趣的問題,它是……很特別的。”

拉普拉斯不承認釣魚有樂趣,她覺得自己一定要釣上魚的執念,來自於靈魂深處的不甘。

空鏡之海里沒有魚,但有不少從外界來的東西,拉普拉斯可以輕易得到這些事物。可在夢之曠野的水域裡,她肉眼都看到了魚,卻愣是釣不上來,這簡直打擊了她的自尊心。

當然,她也可以下去撈魚,但莫名的,她就是不願意。彷佛下水撈魚,有一種破壞了“儀式感”的錯覺。

她就是想自己釣上一條魚。

拉普拉斯覺得自己的這個不甘,只要釣上一條魚,就能破解。

只要能釣上一條魚,哪怕只是小魚,她未來就不會再執著於那一片水域了!

以上,是拉普拉斯的內心活動。

安格爾雖然不知道拉普拉斯在想什麼,但他總覺得,拉普拉斯如今這瘋魔的樣子,有點像老帕特。

老帕特生前最愛的就是釣魚。而且和漁夫那種為了生存而釣魚不同,老帕特的釣魚,更像是一種樂趣。

他可以為了釣魚,半夜就偷偷起床,從早待到晚。

小時候安格爾還不太懂,曾詢問過喬恩。喬恩用感慨的語氣回答:“成年人也需要一個人獨處的時光……而且,你父親也有可能是在懷緬著你母親。”

當時的安格爾,還不能理解“成年人需要獨處”這句話,但後半句話,安格爾理解了,也真信了。

因為他的母親——海芭夏,曾經就是落入了恐山瀑布的支流,雖然很快就被人救起了,卻因為泡在水裡太久,身體出現了後患,不久後就離世了。

所以,老帕特在河邊獨處,可能真的在懷緬母親。

彼時的安格爾,還為此偷偷落淚。

直到有一天,喬恩受邀跟著老帕特一起去釣魚,從沒釣過魚的喬恩,在釣上一條魚後,開始樂此不疲的和老帕特去河邊垂釣,這時安格爾才明白,小丑還是自己。

成年人的獨處時光?算了吧。

安格爾自己沒有釣魚的愛好,但經過老帕特和喬恩之事後,他能理解釣魚的魔力……如今的拉普拉斯,似乎已經陷入了這樣的誘惑中。

拉普拉斯為何就對釣魚感興趣呢……難道就因為自己本體像一隻魚?

安格爾抖了一下,沒敢繼續深想。

釣魚就釣魚吧,好歹這不費心……而且,說不定還能和喬恩交流一下。

對了,喬恩好像還不知道外面可以釣魚,下次去夢之曠野的時候,或許可以和他說一下。

甚至於,拉普拉斯想要的釣魚技巧,都可以去和喬恩那裡學。

安格爾這麼想著的時候,一旁的拉普拉斯道:“你身上怎麼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安格爾倏地回神。

拉普拉斯正嗅這什麼,最後,她的目光,放到了他的手上……準確的說,是手上的一個鐵盒上。

拉普拉斯能感覺出來,那股奇怪的味道應該就是從盒子裡傳出來的。她雖然可以透過感知去確定鐵盒裡的東西,但她並沒有這麼做。

安格爾低頭看了眼,回道:“你說的應該是藥盒的味道。”

超維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