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朝看了眼殿前的日晷,衣袖一揮,誅仙陣順勢收縮,陣中諸人,這才發現他們所處的誅仙陣不過是個障眼法,實際卻是套了誅仙陣殼子的引血陣眼。

此時陣眼已經沾染上各宗門中人的氣息,雁朝念動法訣、催動陣法,整個凡界宗門的靈力都被她抽來。

身處陣眼中之人們哪還有不明白的,什麼玉重錦,什麼玉錦官,不過時雁朝逗弄他們心甘情願留在陣中的小把戲。

他們叫嚷著,痛罵雁朝的無恥。

漸漸的他們便不罵了,陸陸續續的修士,受不了來自四面八方磅礴靈力的侵襲,開始叫喊求饒。

今宵也感覺到了異樣,不過好在他們宗門只有她一個弟子,她師父是個沒有靈力的怪人,她身上的靈力只是圍繞著她的經脈遊走了一圈。

就在眾修士感覺要爆體而亡時,雁朝突然入陣,雙手結印,靈力源源不斷的流向她。

與此同時,遠在各處各宗的修士卻感受到靈力被迅速抽乾,身體迅速衰亡,一個時辰不到天下修仙者死傷九成。

雁朝吸納了人世間大部分的靈力,整個身體都輕了起來,她已經看到遠處山頭上的紫氣,天門大開,來迎飛昇者的神官正乘雲而來。

誅神弩恰在此時感受到她的召喚,飛到了她的手邊。

神官來到近前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剛要回天奏稟已被誅神弩射下,瞬間灰飛煙滅。

雁朝踏雲而上,穿過天門,便入了上界。

守門的天兵天將,只見她一人笑盈盈而來,上前詢問,“怎麼只你一人?神封使者何在?”

“使者眷戀凡塵,便不上來了。”

“嗯?”天兵一愣,“什麼!快去稟元重仙君,神封使者私留下界,快遣人去追!”

“神封使者可有向你透露什麼?”那天兵吩咐完,又向雁朝探尋道。

雁朝漂亮的五官越發舒展可親。

“神封使者說……”

“使者說什麼?”

雁朝眨了眨眼睛,“他讓我把這個帶給你?”

說罷緩緩將屠神弩掏了出來,天兵正要接,定睛一看,“來……”人。

已經被射出的弩箭釘在天柱之上,轉瞬消散了。

緊接著接二連三的弩箭落在了其他人身上。

雁朝踏著天階一路往上,一路扣動諸神弩,她所過之處,天雷滾滾,草木皆枯,生靈消散。

今霄就這樣飄在她的身後,起初她是害怕的,她怕自己被雁朝發現了,再次殺死她。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的遠遠的飄在後面,她看著雁朝一個一個的將他們修仙人日日跪拜的神仙射殺,看著她一路拾級而上。

在雁朝殺到第三十一重天的時候,她突然停了下來。三十一重天很美,祥雲滿天,落花飛舞,高山流水,琴聲悠悠,令人迷醉。

今霄飄在這裡,覺得整個魂身都輕盈了。

雁朝在推開那道青色的宮門之前,今霄在她的眼睛裡看到猶疑,不過最終她還是推開了。

宮門後是一方活水,活水繞過樓臺,穿過小橋,匯入大湖。

湖中立著一棵樹,樹幹順天而去,樹身傳來陣陣琴音。

順著琴聲,今霄看到了一位白衣神女。她落於樹冠上素手撫琴,琴音同粉色的花一朵一朵的飄落下來,在湖水裡打著旋兒。

“你來了?”撫琴的神女說。

聲音清越,不次於琴聲。

今霄想要看一下她的面容,可水汽氤氳,她幾次嘗試都未能看清。

“我來是有一事要問你?”雁朝的聲音很輕。

“你殺了那麼多人神妖,只是要同我說話?”神女的聲音也很柔和,像是母親。

“不全是。”

琴音戛然而止,神女從樹上飛來,“你問吧,我會回答你,只是你問完便回去吧,不可再繼續錯下去。”

雁朝看著那張記憶中丟失的面龐,話到嘴邊變成了,“那些年你有沒有想過幫一幫我。”

她的聲音輕柔,像一陣風拂過今宵的耳畔。

“沒有。”

神女看著對面與自己七八分相似的臉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真話,“你該知道,那具身子只是我下界歷劫的軀體,她是我我卻不是她。至於你,也只是我漫長生命裡的一粒彌子,那具軀體身死的一刻,我們的因果就了了。”

雁朝點了點,沒有再看神女,她打量起了這個宮殿。

兩人陷入沉默。

許久神女說,“你的父親……”

“他是九淵魔界的人。”雁朝皺眉,“這我知道,下界的一個醫修告訴過我了。”

今霄瞪大了眼,那個醫修該不會是她的師父吧,她確實酒後多話經常叨叨什麼:六界其實是一個話本子,主人公是三十一重天的神女鳳越和九淵七十三層的魔尊白焯,兩人相愛相殺三千年,最終神女以自己一魄為代價殺死白焯封,印九淵而結束。

所以這些是真的,眼前這人是神女鳳越?雁朝是男女主人公的孩子?怨不得她的修為如此奇特。

“你來此是為了他?”神女摸了摸雁朝臉上的傷口,似有憐惜,“回去吧霓兒,他已身死,你勿起其他念頭,好生下界去,你闖下的那些禍我來為你處理。”

雁朝抬起眼簾,綠色的眸子神色莫測。

或許她做這一切是為了救九淵下的那位魔尊,也或許是為了報復這位神女,今宵猜不透。

“不要再錯下去了霓兒,回去吧,回下界去我保你,往上是我與九位神君,你……”

“我不是霓兒,我是雁朝。霓兒二十年前就死了,她死在長明山上的時候你是知道的吧,你當時既沒有想過去救她,現在為何又來保我。”她問的誠懇又淡漠,神女一時也無言。

一滴淚落了下來,砸進湖裡。

湖水盪漾,今宵在湖裡看到了雁朝,一幕幕的過往像一卷卷畫被揭開。

她看到了年幼的雁朝。

看到她赤腳走在父親的血泊裡,看到她眼睜睜看著母親被萬箭射死。

看到她被帶上了長明山,像狗一樣被拴在地牢裡。

看到她被鞭打著掃山門,看到她被打斷了手腳扔進枯井裡,看到她在井底被烈日曬被暴雨淋。

看到她一點點退化成一頭孤弱的小狼,被鎖進不見天日的黑洞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