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劍門,鍛骨峰

此刻,洛清蝶唯一的弟子範百祿正在手忙腳亂地安慰著面前啜泣的柳煙兒。

“好煙兒,好煙兒別哭了。”範百祿輕聲細語地哄著,還把自己的丹藥全拿了出來,“這些給你,都給你。”

“這些東西有什麼用!”柳煙兒一把將丹藥推開,一臉悲苦道:“範哥哥,煙兒的命好苦啊。煙兒到底做錯了什麼?掌門要這麼針對我?難道長得比她好看就是罪嗎?難道要煙兒把自己的臉刮花,她才肯放過我嗎?”

範百祿看著梨花帶雨的柳煙兒,頓時心如刀絞,緊緊抱住她說道:“當然不是!煙兒你一點錯都沒有。是師傅的錯。”

範百祿越說越咬牙切齒:“那個愛嫉妒的老妖婆!”

柳煙兒一聽,就趕緊捂住了範百祿的嘴,一臉擔心道:“範哥哥,你不要這麼說,掌門心胸狹窄,心狠手辣,她要是聽到了,肯定不會放過你的。要是範哥哥,你出了什麼三長兩短,那煙兒我……”

柳煙兒哭得更厲害了。

範百祿看見這一幕,感覺整個人都飄起來了,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

——她關心我,煙兒她關心我!

頓時一股男子漢的豪氣湧了上來。

他一揮手說道:“怕什麼?!那個裝嫩的老妖婆根本不敢對我動手。我都揍過她不知道幾回了!”

“範哥哥別說了,我已經知道你的心意了。”

“你不信?”範百祿唰的一聲站起來說道:“我現在就帶你去見她,替你討個說法,我倒要看看她憑什麼不來參加集議!憑什麼不為煙兒你的資質問題出力?”

“真的?”

“若是撒謊,五雷轟頂。”

“範哥哥,你對我真好。”柳煙兒依偎在範百祿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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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另一邊。

被奪舍後,精神只能困在身體內的洛清蝶,當即上了聊天群哭訴。

洛清蝶:“姐妹們,誰懂呀?楚路他奪了我的身子!”

聊天群頓時一片問號。

花紅蓮:“啊這,楚路原來這麼狂野的嗎?”

徐麗娘:“說說過程!說說過程!說說過程!他先摸哪裡?他活怎麼樣?”

祝山林:“既然已經這樣了,那我建議你不要逃跑,只會不停受苦,一路下蛋,直接結婚吧,之後再培養感情。”

柳如月:“巧取豪奪轉先婚後愛。”

洛清蝶:“不是這個身子啦!”

聊天群裡鬧成一團,不過楚路沒有理會。

他握了握拳頭,感受著體內澎湃的力量,感覺自己的霸氣立即暴增狂增勁增。無比霸氣無比狂態,如此可惡魔神,天下間還有什麼可以抵擋?他媽的,天下間還有什麼可以抵擋了!

——所以洛清蝶到底怎麼混成那副德性的?

楚路又腹議了一句。

等熟悉了這強大的力量之後,他開始為接下來的大開殺戒做準備。

首先就是撤掉身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指的不只是那輕飄飄的裙子。

奪舍之後,楚路才發現洛清蝶對自己的身形面容都用法術做了偽裝。

比方說強行壓縮骨骼,縮減身高,比方說變動五官,讓容貌顯得幼態,總之就是費盡力氣讓自己看起來嬌小可人。

這種做法自然也導致了強烈的不適以及行動上的不便,畢竟就相當於一個人總是縮著身子行動。

因此楚路直接撤掉了這些法術。

他的身高當即長了五寸,容貌也變得成熟,五官銳利了些許,透著一股英氣,再將身上那套蓬鬆裙子換成貼身勁裝,把那堆頭飾全部取下來,扎一個利落的髮型,整個人的氣質陡然一變。

楚路伸了個懶腰,全身骨骼嘎嘣作響,頓覺舒暢無比。

這時候,瑜兒從外面走了進來。

瑜兒伺候洛清蝶有些年頭了。

想當初剛成為侍女的時候,她心裡充滿了忐忑。

畢竟要伺候的人可是天下第一劍道宗門問劍門的掌門誒,而且還是世間唯一一個大乘期修士哎。

超高的地位,超高的實力,肯定是個超級了不起的人吧?自己竟然能夠服侍這種人,真是三生有幸。

然而真的見面之後,看見那蓬鬆的大裙子,那矮小的身高,那娃娃臉,還有那總是嘟嘴賣乖的表情。

讓瑜兒有些難受。尤其是那娃娃臉,她看著總覺得彆扭。

就好像有一個人先畫了一幅畫,再讓另一個人在這畫上修修改改,於是你一眼就能看出畫面有一點違和感。

後來她才從其他人口中得知洛清蝶極為愛美,用法術改變了自己的面容。

瑜兒有些失望。

當然也只是有一點而已,畢竟她的實力是真的。

哪怕瑜兒一直在門派裡見不到她在外征戰沙場的模樣,可是總能聽說她在什麼地方殺了什麼厲害人物,殺了什麼厲害的妖獸,心裡始終還是有一點尊敬的。

直到最近,準確說是柳煙兒入門之後,事情發生了變化。

她開始頻繁看到洛清蝶丟臉的畫面。

被她師傅指著鼻子大罵,被她師兄冷嘲熱諷,甚至被她弟子狠踹,而她始終不敢反抗,像個受氣包一樣低著頭默默忍受,然後半夜躲在被子裡痛哭流涕。

瑜兒心中不由生出了一絲輕視。

有一次,她送熱食過來。洛清蝶急切地伸手就要去抓,看得瑜兒心裡一急,忘了對方的身份,狠狠拍了她的手,惡狠狠地說:“別亂動!”

打完之後,她才反應過來,臉都白了,以為自己要被處罰。

結果沒想到洛清蝶可憐兮兮地‘哦’了一聲,乖巧地躲在一旁不說話。

那一瞬間,瑜兒心中升起了一絲快感。

也是那一天,她心中的一絲輕視變成了徹底的蔑視。

她對待洛清蝶的態度越來越惡劣,看著後者畏畏縮縮的模樣越來越興奮。

她不由在心裡想:洛清蝶也就有個大乘期修為罷了。如果我是大乘期,肯定比她強多了。

此時此刻,瑜兒就是抱著這樣輕蔑的心態走進來準備通報的。

然而當她抬起頭,看向前方的洛清蝶時,她愣住了。

面前洛清蝶的相貌和她記憶中截然相反。

一襲黑色勁裝,襯得身姿修長挺拔。一頭烏黑長髮則高高束起,顯得英氣勃發。她劍眉斜飛入鬢,眼眸明亮如星,鼻樑挺直,嘴唇緊抿,面龐輪廓分明如刀削斧鑿,整個人散發著一種不容侵犯的威嚴。

——這是誰?

瑜兒不由心生疑惑。

她又看了幾眼,才反應過來面前這是洛清蝶。

“怎麼了?有事嗎?”楚路開口詢問。

聽著這平淡沉穩的語調,瑜兒心中莫名忐忑了起來,身子也微微縮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回答:“掌門,您的弟子範百祿要見您。”

“讓他進來。”楚路回答。

“是。”說完,瑜兒轉身離開。

來到外面,瑜兒回憶著剛剛看到的畫面,聽到的聲音,不由臉頰發燙。

心中曾經根深蒂固的輕蔑,彷彿烈日下的積雪一般消融。

她不由心想:掌門怎麼突然……變得好帥呀。

傳遞訊息的流程很快就走完了。

範百祿意氣風發,拉著柳煙兒的手說道:“煙兒我們走,看我怎麼教訓那個老妖婆!”

柳煙兒一臉崇拜地看著範百祿,輕輕地‘嗯’了一聲。

兩人衝進了洞府,來到楚路面前。

“老妖婆!”範百祿開口便是一聲大罵,然後看見楚路的模樣,頓時愣了一下。

他看到楚路那乾淨利落的服裝,和往常截然不同的身形以及那眼神……尤其是那眼神。

和以往充滿了寵溺,無奈甚至有一絲絲懼怕的眼神不同。

此刻自家師傅的眼神冷漠,無情還有一絲審視,就彷彿判官正在打量著底下的犯人,思考著該下什麼刑罰。範百祿心中不由升起了一絲不安。

與此同時,柳煙兒也在打量著楚路,心裡驚訝對方竟然不再裝乖,但隨後又在心裡嘻嘻一笑。

受了情傷然後削髮明志的女人,她見得多了。

但真正成功的沒幾個。

畢竟改髮型只需要一把剪刀,但是改性格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她見範百祿似乎心生退意,便又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喚道:“範哥哥~~”

範百祿頓時一個機靈,他意識到柳煙兒正看著他呢。

他當即將那一絲不安丟到腦後。

——怕什麼?都不知道打過她幾回了。我是她徒弟,再怎麼樣鬧,她都不敢對我下手。她再怎麼不開心,最後都會老老實實聽話。

於是他臉色兇狠,踏前一步喊道:“老妖婆!”

楚路看著他說道:“你叫我什麼?”

範百祿想也不想當即喊道:“老妖……”

“我再問一遍。”楚路打斷了他的話,語氣淡漠,“你叫我什麼?”

範百祿莫名感到了脊背發涼,他下意識地改口道:“師、師傅。”

楚路這才收起了眼中的殺意。

他其實很開心範百祿的到來。

自己剛剛做好準備,正想找個殺人的由頭,由頭就自己送上門了,這能不開心嗎?

這時候,似乎是因為在氣勢上被自己一直瞧不起的師傅壓倒了,範百祿心中閃過一絲羞惱,聲量陡然大了起來。

“師傅!師叔師公牽頭的集議,你為什麼不來?”他厲聲質問。

“我為什麼要去?”楚路反問。

“什麼?”範百祿一愣,他沒想到對方竟然敢反問,頓時喃喃道:“那可是為了柳師妹舉行的集議呀。是要解決她修行問題的呀。柳師妹資質不足,我們必須想辦法解決,不然她難以突破瓶頸啊。”

“所以呢?”楚路仍然是這副態度,“她資質不足,我就要幫她?憑什麼?”

“她是門內弟子,你是本門掌門,難道不該幫她嗎?”

“真是笑話。”楚路冷笑一聲,“你可知本門有多少弟子?接近十萬!其中又有多少人和她一樣,都是資質不足?照你這說法,那我是不是也該去幫幫劉師弟周師弟孫師弟王師弟?我怎麼沒見你替他們叫屈?”

“這、這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她是立了什麼大功嗎?”

“柳師妹入門不到一年,修為才是煉氣,怎麼立功?”

“那我是虧欠她什麼了?”

“當然也沒有……”

“那到底哪裡不一樣?”

“你沒看見嗎?柳師妹她這麼可憐。”範百祿一臉疼惜地看著柳煙兒,像是無法理解楚路的冷漠。

“路邊的野狗大多也很可憐。照你這說法,我應該去教條狗。”楚路冷漠地說。

“你說什麼?!”範百祿勃然大怒。

楚路只是冷漠地看著他,突然說道:“說起來你的修為進展如何?”

“什麼?”

“我看你最近似乎毫無進展,我給你的丹藥呢?”

“呵。”範百祿頓時嘲諷地笑了一聲,“又想拿我把丹藥送給柳師妹說事,是吧?我上回就跟你說過了,我的東西我愛給誰就給誰,你!管!不!著!”

“你想給誰就給誰,我也不想管。但我在乎我的臉面。”楚路一手撐著臉頰,嫌棄地看著他,“我是問劍門掌門,這世間唯一的大乘期,但我的弟子居然才是築基?這要是宣揚出去,我的臉該往哪擱?都說名師出高徒,怎麼我的徒弟卻是個廢物?”

“哈!?”範百祿瞪大了眼睛。一向都只有他嫌棄師傅,沒想到居然有一天自己會被嫌棄?

但不等他憤怒地咆哮,他又聽到了更震驚的話語。

“我看也是時候換個徒弟了,從今日起,你我恩斷義絕,你給我滾出問劍門。”楚路說道。

範百祿的臉猛然漲紅,強烈的恥辱幾乎將他的理智衝散。

——趕出宗門?她居然要將我趕出宗門?

鏗鏘一聲。

他拔出佩劍,指著楚路說道:“你敢!?”

“範百祿,你要做什麼?”楚路沉聲道。

“我、我要砍死你!”範百祿大吼一聲,提著劍便衝了上來。

這是極荒謬的一幕,一名築基修士居然主動攻擊一名大乘期。

但在場竟是無人感覺奇怪。

無論是旁觀的柳煙兒,還是躲在外面偷看的瑜兒都覺得楚路會老老實實捱打,直到範百祿氣消。

因此當她們看到楚路伸手抓住了範百祿的劍時,她們都呆住了。

楚路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他看著震驚的範百祿說道:“以下犯上,欺師滅祖,該殺!”

咔的一聲,他將範百祿的長劍折斷,然後抓著半截劍身,用力一揮。

劍尖劃過範百祿的脖頸。

一顆滿臉驚愕的人頭立刻飛了出去,在空中拖著一條血線,重重落到地上,然後又向前滾了幾圈,來到了柳煙兒腳前。

柳煙兒呆呆地看著那顆人頭,然後猛地尖叫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殺人啦。”

“掌門殺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