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這不鹹不淡的神色,寧苒就知道他定然是不相信自己的話。

樹上知了吵得寧苒本就昏沉滾燙的腦袋更刺痛。

如果不是不想得罪祁衍,她真不想忍耐著身體的難受留在著。

迎著祁衍冷淡的目光,她臉上的微笑溫和得看不出絲毫破綻。

“陳老他公事繁忙,今天我能前來拜訪,也是提早一個星期才同他約好了時間。否則我也不可能說來見他就能見得到的。”

寧苒垂首嘆息,纖長的睫毛輕垂,樹梢陰影落在精緻的面容上,憑空增添了幾許歉疚愁緒。

“我也知母親的事情是個麻煩,來找陳老也是無奈之舉,我是真心感謝祁總剛剛幫我說話,但絕對沒有事先探聽了你的行程後故意來這裡的。”

她清亮的眼瞳抬起,目光坦蕩而誠懇。

不知是不是因為天熱,寧苒的臉色似乎比平時更紅了不少。

“況且陳老對祁總這般重視,想必他也是一心招待祁總,這才忘了今天讓我上門拜訪,沒有另改時間。”

寧苒的聲音輕柔清脆,恍若山澗流淌過的潺潺清泉,彷彿有種能令人漸漸靜下心的魔力。

而且說得有理有據,祁衍稍微一想,便明白前因後果。

祁衍哼笑,眉眼冷淡銳利依舊,但少了一絲方才的咄咄逼人。

“寧小姐倒是牙尖嘴利,我一句話你能回十句。”

寧苒覺得自己撥出的氣都是滾燙的,喉嚨乾啞發疼,只想快點應付完祁衍然後離開。

“只要祁總能消除誤會就好。祁總時間寶貴,我就不多打擾了。”

寧苒欠身告辭,但剛轉身欲走,眼前突然一陣發黑,天旋地轉地往後跌倒。

祁衍眉頭一皺,抬手按住即將摔到自己懷裡的纖瘦身軀。

他眸光轉冷,語氣涼涼:“寧小姐路都不會走了嗎?”

譏諷的話剛說完,祁衍就感覺到掌下的觸感滾燙得有些不正常。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寧苒一陣尷尬,努力想要站穩,但渾身痠疼得像被抽乾了力氣一般,腦袋也越發沉重刺痛。

她沒想到一個發燒能這麼嚴重。

近距離一看,祁衍也發現她陀紅的臉色不像是化妝的緣故,伸手往她額頭一探,果然也一片滾燙。

這才明白過來,寧苒生病了。

祁衍濃眉輕皺,沒再說什麼,按住她肩膀的手改為攙扶,招手讓司機把車門開啟。

身子騰空,祁衍身上清冷的雪松氣息籠罩下,寧苒昏沉脹痛的腦袋驟然清醒一瞬。

她微愣地看著將自己抱進車裡的祁衍:

“祁總,這……”

祁衍沒理會她,淡聲吩咐司機去醫院。

寧苒靠坐在車內,呼吸滾燙,病中的嗓音沙啞綿軟。

“又麻煩祁總了,謝謝您。”

祁衍瞧著她彎起微笑的唇角,和之前幾次交集時流露出來的全無二致,柔婉淡靜又感激誠懇。

就像經過精確調整似的完美。

來到醫院測量完體溫,高燒39度。

剛才在陳家裡,寧苒神色舉止沒有半分異常,連祁衍都看不出她今日是帶病而來。

年輕的小護士給寧苒輸好液,離開時沒忍住偷偷瞥了眼坐在一旁的祁衍。

原因無他,實在是這男人帥得讓人腿軟。

但通身那種淡漠矜貴的氣質,又令人不敢靠近。

寧苒今天折騰了這麼一番,此時難受又疲累,腦袋昏沉刺痛,但她也沒忘了將自己送到醫院來的祁衍。

她強撐起精神,轉眸望向他,正要開口之際,視線卻不經意瞥見了從對面電梯裡出來的熟悉人影。

寧苒心中不由暗道晦氣,怎麼發燒來醫院打個點滴,都能碰上祁鈺川?

祁鈺川身邊還有一個身姿玲瓏的女人,挽著他的手臂,親親蜜蜜地跟他說著話,臉上洋溢著幸福期待的光芒。

寧苒冷冷移開目光,權當沒瞧見,也懶得關心他身旁的女人是誰。

但祁鈺川也已看見了她。

他腳步一頓,眼神定格在她病弱蒼白的面容上,見她打著吊針,當即鬆開身邊女人的手,大步往寧苒那邊走去。

“哎,鈺川……”周芸忽然被他丟下,愣了一愣,趕緊追了上去。

“苒苒,你怎麼了?”

祁鈺川問完話,轉眸卻看見一旁坐著的男人,臉上的關切頓時轉變成了震驚。

寧苒發燒難受,心情本來就不怎麼好,祁鈺川卻非要往她跟前湊,她神色冷淡了起來。

與此同時,她也看見了祁鈺川手裡拿著的紙張。

那是婚前檢查單。

她又瞥了眼剛追上來的女人,哦,原來這就是祁鈺川的出軌物件。

親眼見到他們來醫院做婚前檢查,確定他們真的要訂婚,寧苒的內心沒什麼波瀾。

跟他交往的時候,她是傾注了感情。

可在祁鈺川選擇背叛的時候,寧苒就已把這份感情抽走得乾乾淨淨。

她沒有回答祁鈺川的話,而是轉頭溫溫柔柔地對祁衍說:

“祁總,我不過就是發個燒而已,還勞煩你親自將我送來醫院,耽誤了你的工作我真的過意不去。而且我們每次見面,你都總是幫我解決各種麻煩,改天咱們約個時間,讓我請你吃頓飯,以聊表謝意。”

祁衍目光幽深地盯著她,心中掠過一絲玩味。

“舉手之勞,寧小姐不必掛在心上。吃飯的事等你病好了再說吧。”

見他們二人忽略掉他,兀自交談,言語之間更是透露出非同一般的熟稔,祁鈺川面沉如水,幾乎把手中的檢查單揉爛了。

祁鈺川扯起一絲僵硬的笑,“寧苒,我怎麼不知道你和大哥還有一段交情呢?”

寧苒不鹹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淡笑:

“我和祁總一見如故,雖然剛認識不久,但我覺得很投緣。”

投緣?

祁鈺川又想到那天晚上,寧苒從祁衍的房間裡出來,肌膚上那一個個曖昧的痕跡,就像飛濺進他心裡的硫酸,不斷腐蝕他的內心。

他一直不肯相信,寧苒和祁衍交往了,可眼下看到的情形,又動搖了他的想法。

“大哥平日裡只有工作,這麼多年來都是單身一人,連爺爺都在為大哥的婚事發愁。如果讓爺爺知道大哥認識了一個投緣的異性,估計會很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