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孫峰,是南方大學的考古系教授。當你看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已經死了。不要來找我,我不敢確定那時候的我是否還是我。”

慘淡的月光下,孫峰忍著左手的疼痛,在縣城賓館房間裡矮小的書桌前奮力書寫。

他的左手的面板已經脫落了一大半,被細密而又柔軟的銀色鱗片代替,在月光下閃著詭異微弱的光澤。

“大概在四年之前,加州一位朋友給我打來電話,他的父親去世了。他的父親作為一名私人收藏家,留下了諸多珍貴的藏品。

其中有一些是關於三川古蜀遺址有關,他邀請我前去幫忙整理歸類,並且承諾了一筆豐厚的報酬。

我並不貪圖錢財,但是這些文物真的很吸引人,要知道三川古蜀遺址出土的文物一向很少,我對古蜀文化的研究也因此並不順利,如果那筆遺產裡能讓我僥倖碰到幾件真的,我相信對我的研究會有幫助。

等我到了加州,發現藏品的大部分是普通的青銅祭品,不過也算珍貴,對古蜀文明的斷代有一定作用。

原本我對這個結果也算接受,但是當我在整理到最後一件物品的時候,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那是一卷經過特殊處理的羊皮紙,摸起來滑溜得過分。

至少一起共事的其他幾位研究員是這麼說的。當然,也有腦洞大開的研究員說是人皮製作的。

可是他們錯了,這應該不是任何一種已知動物的皮毛,似乎是一種未被發現的動物的皮革製作而成的。

就在我們研究陷入僵局的時候,美聯的密斯卡託尼克大學加入了進來。

它是一所在考古學和神秘學符號上世界級一流的大學,沒想到它也會對這件藏品有興趣。

密斯卡託尼克大學給它編號為SNMC-3-98726,至於名字,留給了我命名。算是紀念我對它的率先發現和研究。我把它命名為“青蛇紙”,因為它的右下角就畫著一條青蛇。

當然,關於這捲紙的謎團還有很多。

我們艱難地測定出青蛇紙至少是公元前的東西,它上面的文字和符號令人意外的儲存的過分完好。

不過氣餒的是,密斯卡託尼克大學和另外一所著名大學卡羅德大學都無法對上面的符號做出合理的解讀,甚至無法找到相似的樣本。

說實話,這更加激起了我的興趣。想想看吧,如果真的能破譯出來,也許是一次里程碑式的考古突破。

密斯卡託尼克大學給我提供了充足的資金,並且開放了相關的資料和資料。”

寫到到這裡,孫峰手裡的鋼筆已經沒有了墨水,他艱難的起身,走向床頭櫃,打算再拿一支筆來。

一陣風颳過,賓館底下的竹林沙沙作響。竹林原本是老闆娘為了吸引遊客而栽種的,如今的沙沙聲在草木皆驚的孫峰聽起來像是催命聲。

他驚恐地看向窗外,街道上,只有零星幾盞老舊的燈,微弱的黃色光芒被黑夜無情地吞噬,無盡的黑裡似乎掩藏著未知的恐怖。

“不,他們來找我了!我逃不掉的,哈哈我逃不掉的。”

孫峰驚恐地跳了起來,在那邊歇斯底里地喊著,房間的門早已經被他用櫃子抵住,他應該是安全的。

“對,我是安全的,哈哈哈,我是安全的。”他蜷縮在牆角落裡自言自語痴笑著。牆角處有無數道或深或淺的刮痕,那是他近日夜裡發癲時留下的痕跡。

過了好一會,他才平復下來,慢慢地爬回書桌前,奮力揮舞著新拿的鋼筆,在紙上留下尖銳的聲音,力氣之大甚至要把紙給劃破了。

“遺憾的是,研究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沒有任何突破。我唯一能破譯出來的是,青蛇紙記錄的是有關當時巴蜀一個古國祭祀某種怪蛇的事情。

經過多方面的協調和努力,我找到了青蛇紙這個藏品的來源。它是當時收藏家年輕時候在三川那些與世隔絕的群山的一個寨子裡買來的。

搞笑的是收藏家當時並不知道這份青蛇紙意味著什麼。

不過泛黃的紙張透露出來的古老氣息做不了假,它足以讓自己回國後和朋友吹噓,在大明神秘的蜀地得到了這樣一份古老的藏品。

美利堅聯邦一向被歐羅巴聯盟和羅馬詬病:美聯的歷史比一本食譜還短。收購古老的文物是美聯的有錢人都會做的事情。他們迫切地想證明自己家族歷史的悠久。

好了,話說回來。我盡了最大的力,確定了收藏家當時最有可能到訪的那幾個村子之後,便開始一一尋訪。

密斯卡託尼克大學專門派出了一名專員協助我的工作。

很不幸的是,村子裡的老人所剩無幾,他們對曾經一位異國的遊客的到訪沒有多少印象。

這意味著我甚至不能確認收藏家是否真的來過了這些村子。

我繼續仔細探索了這些村寨,可這些村寨都很正常,沒有什麼遺留下來的上古奇怪建築,甚至有一個寨子正在大張旗鼓地修繕,打算開發成旅遊景區。

做研究需要的是大膽猜測和小心驗證。

但問題是太缺乏證據了,對於青蛇紙的研究幾乎多半建立在猜測上,而沒有實質性的證據相佐。

所以我長達三年多的研究在外人眼裡看來毫無建樹。”

孫峰揉了揉發癢充斥著血絲的眼睛,他已經握筆了三十多年,但現在都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了。

顫顫巍巍的手繼續寫道:“我的內心是崩潰的,很短的時間內頭髮將近全白,晚上做夢都是夢到青蛇紙,白天甚至看到有蛇圍繞在我身邊的幻象,甚至耳邊能聽到蛇的嘶嘶幻聽。

我把自己鎖在屋子裡面,抗拒和人交流,瘋狂地從歷史遺留的資料裡尋找能夠和青蛇紙互相映襯的證據。

好訊息是證據找到了,壞訊息是證據的來源是一些怪志亂談,這在其他學者看來是完全不可信的。

甚至我被某些同行笑話,稱我是個二流的民俗學家。

我最後被開除了,南方大學給了我一筆很大的補償金。但是我已經完全不在乎了,就在幾個月前,我的研究有了新的突破。

收藏家到訪的那個村寨我之所以找不到,是因為他早就消失了。

近些年來建立的大壩淹沒了那個村寨。我根據被淹沒的村寨定位到青蛇紙的真正來源,在大橫山嶺區的深處。

我聯絡到了密斯卡託尼克大學,他們說一個月後會派團隊來協助我。可是我等不了,他們理解不了我,我恨不得立刻就去探索這片區域。

但我錯了,我太過狂妄,太過大意,我找到了傳說中三川古蜀有彭國蛇神的祭司地。

那是個可怕的無底深淵,我並沒有深入,但是已經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左手已經覆蓋上了一層蛇鱗,這種未知詭異的變化還在繼續。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這是人類的禁區。

希望卡羅德大學或者密斯卡託尼克大學能夠發現我的日記,引以為戒。吸取我的經驗再去探索遺址。”

“不,不要去探索。”他重重地劃掉,想再撿起筆,卻發現右手已經使不上力氣。

“啊!!!!”孫峰抱住了自己的頭,一陣疼痛感蔓延開來。又來了,千萬道低語在他大腦深處作響,似是萬條蛇的嘶嘶聲,又像是三川某種古老晦澀的語言。

“歸來吧,孫峰,歸來吧,孫峰……”

他跌跌撞撞地走向盥洗室,喉嚨不自覺地發出低沉的吼聲,鼻血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

他抬起頭,黑暗之中,瘦削慘白的臉上,一雙狹長非人的蛇瞳發著淡黃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