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嬌嬌下意識張望四周,想要找出這突兀的話是誰說的。

假裝忙碌實則豎著耳朵偷聽的其他女知青楞不登對上謝嬌嬌探尋的視線,面容頓時浮現被抓包的尷尬,接著她們或輕咳一聲,或轉身鋪鋪被子,或匆忙低頭補衣服......

一句話。

人在尷尬時,總是假裝很忙碌的樣子。

眼下便是如此。

不是她們,那是誰?

謝嬌嬌正納悶時,又聽到一道更加氣憤的吐槽聲。

【騙人!騙人!】

【果然如周婆子說的那樣,蜂窩煤心眼多,一崩沒一個好屁。】

“噗嗤。”謝嬌嬌沒忍住輕笑出聲。

你別說,這形容絕了。

周婆子,她是知道的,村裡人稱“大喇叭”,那嘴就沒個把門的,屁大點事但凡傳到她那,沒有意外,第二天就能傳遍全村。

這聲輕笑,一下子打斷劉念念感情充沛的苦口婆心,看著謝嬌嬌明顯跑神的神態,劉念念頓覺被羞辱一般,隱隱有些破功,好在她偷偷擰了下腰間軟肉,才恢復如常。

“嬌嬌,嬌嬌。”

“表姐,不好意思,走神了。”謝嬌嬌回神,不鹹不淡的解釋一句,又道:“對了表姐,你剛剛跟我說什麼了?”

又是這樣。

哪怕明明做錯的是謝嬌嬌,她依舊理直氣壯,大大方方,半分不露怯,一副身後永遠有人撐腰的模樣,而不是像她,每次做點事情,哪怕是好事,都要偷偷摸摸的,跟做賊一樣,一股子小家子做派。

劉念念攥緊拳頭,深吸一口氣,重複剛才的話語:“嬌嬌,即便你跟江野談物件是為了氣蘇知青,蘇知青也確實開始有那麼點在意你,想著你,但你可不能犯傻把自己賠進去!”

沒等謝嬌嬌回話,那道聲音再度響起。

【放屁。】

【蜂窩煤又說瞎話。】

【剛在門口,那病秧子都跟她抱一起了,哪想著二傻子了?】

門口?病秧子?

莫非是在說蘇鈺?

印象中,蘇鈺纖弱的身子不僅沒法跟鄉下漢子比,就是處在下鄉的男知青堆裡,他也是偏瘦的,瞧著倒真有幾分病殃殃的味道。

也是因為這,她總擔心蘇鈺吃不好,一直充當冤大頭給錢。

劉念念話說完,下意識看向謝嬌嬌,眼底帶著難掩的興奮。

按照她對謝嬌嬌的瞭解,聽完這話,謝嬌嬌肯定一臉激動的抓著她手,再三確認蘇鈺真的生氣吃醋了?

若她回答“是”,再刻意引導兩句,謝嬌嬌定會繼續追著江野跑,屆時她再傳點風言風語,就算今日沒抓到奸,謝嬌嬌也得給她嫁給財主家土鱉小子不可。

劉念念等啊等,愣是沒聽到聲音,抬頭一看,謝嬌嬌又跑神了。

“嬌嬌!”劉念念差點沒把牙口咬碎:“我跟你說話呢,你聽見沒?”

“聽見了。”

“表姐,我和江野是認真談物件的,另外我不喜歡蘇知青了,表姐若喜歡儘可以大膽追愛,沒必要顧忌我的感受,在知青點門口摟摟抱抱。”說到這,謝嬌嬌頓了一下,頂著為劉念念好的名頭悠悠道:“影響不好。”

成功看劉念念臉色突變,謝嬌嬌爽了。

儘管那不知名的聲音,吐露的僅有隻言片語,但結合夢中軌跡,謝嬌嬌不得不懷疑起劉念唸的“良苦用心”。

表姐說,嬌嬌這麼好,只有高知分子才配上我們嬌嬌;

表姐又說,你都跟江野那樣了,你不嫁江野,你以後要被戳脊梁骨的;

表姐還說,嬌嬌,表姐錯了,表姐害了你。江野這個混蛋,根本不珍惜你,居然懷著孕要你,害的你孩子流產,再也不能懷孕。

可她怎麼覺得那天發生的一切都很奇怪,明明是表姐暗示她懷孕初期要跟男人那個對胎兒好,誰料辦事一半,她小腹倏的墜痛,血染床單。

所以,這個一心為她著想的表姐,當真是為她好嗎?

還有,江秀她說的是真的嗎?

她壞自己清白都是受表姐指使?

蘇鈺一邊從她這裡拿錢,一邊用她的錢討好著她表姐?

沉浸又暗爽謝嬌嬌居然沒走,反而偷窺她和蘇鈺這一震驚訊息中的劉念念,絲毫沒有察覺到,謝嬌嬌落在她身上的眼神越來越複雜。

劉念念不愧是心理素質強悍的人,這麼會兒功夫,就調整好神色,著急的擠出兩滴眼淚。

“嬌嬌,蘇知青是你喜歡的人,我這個當姐姐的怎麼會跟你搶?”

劉念念篤定謝嬌嬌那麼驕傲的人,絕對不會承認她自個躲在暗處偷看。

“你不能因為蘇知青被江野打傷,我攙扶他去村醫那看病,你就心生妒忌,往我身上潑髒水,汙衊我們不清不白。”

“這要是叫誰聽去誤會了,那便是叫我尋死。”

【哈哈哈,那你就去死!】

【折斷本鴉爺的翅膀,早該下地獄了。】

鴨爺?

謝嬌嬌也不顧上劉念唸的哭哭啼啼,有所猜測的她透過窗子,朝外看去。

然院中空蕩蕩,哪有鴨子的蹤跡?

“嬌嬌,你是不信我?”

沒找到所謂的“鴨爺”,耳邊又是劉念念帶著哭腔的質問,往常只覺心疼的謝嬌嬌,現在聽去不由有些煩躁,她岔開話。

“表姐,飯好了,先吃飯,下午還得上工。”

聽這口氣,劉念念便知謝嬌嬌低頭服軟了,如她所猜想那樣,不敢捅破窗戶紙,現在這樣,只是心裡窩著火。

於是,她乖乖閉嘴,不說話了,打算等日後找藉口哄過去。

二人一前一後朝院裡走去,然剛出屋門,一抹黑影落在頭頂。

接著,空氣中開始散發出若有若無的臭氣,然後整個小院響起劉念念尖利的叫聲。

“啊啊啊!”

謝嬌嬌偏頭看去,只見一米五八的劉念念腦袋上稀稀拉拉、白中帶一抹黃的痕跡,尤為顯眼。

她蹭蹭退後兩步,用手扇扇鼻子,好心提醒道:“表姐,你頭上有鳥屎,趕緊去洗洗。”

任誰頭上被現卸貨一坨熱騰騰的翔心情都不會好,更別說謝嬌嬌還嚷嚷出來,劉念念怒瞪謝嬌嬌一眼,扭頭跑了。

瞪她幹嘛?

莫名其妙。

謝嬌嬌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對於劉念念這個表姐,她雖懷疑劉念念不懷好心,卻也不會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單憑一個夢,定罪,對劉念念開展報復。

但她亦不會給自己找罪受,看不慣硬忍著,疏遠劉念念、蘇鈺肯定是要的。

【好險!】

【要不是二傻子及時開口,被蜂窩煤瞅見了,怕是要把鴉爺另一隻好好的翅膀給掰折了。】

“鴉爺?”

謝嬌嬌看著不遠處在地上試圖撲稜著殘了半隻翅膀再度起飛的黑烏鴉,似笑非笑開口。

呱呱。

【誰喊你鴉爺?】

呵。

原來此“鴉”爺非彼“鴨”爺!

謝嬌嬌提步,走到黑烏鴉身旁蹲下,拽著它一隻腳,將它倒掛提起。

而鴉爺早在聽見有腳步聲靠近時,果斷腿一蹬直,裝死。

“鴉爺?”謝嬌嬌惡趣味的顛了顛黑烏鴉,陰森森道:“二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