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桌上的黑麵包切的要比其他桌上的麵包大上一圈,但放在他的唇邊也不過幾口就嚥下了肚子,可他的動作卻不顯得粗魯,反而讓那些食物看起來似乎比別人桌子上的可口了許多。

酒水隨著他滾動的喉結嚥下,偶爾有一絲不那麼聽話,順著唇角蔓延出來,溼潤了他本就充斥著血氣的唇。

“我也要一份麵包。”

“我要一份跟他一樣的東西,芬妮會再送出來嗎?”

“我也要一份一樣的。”

“斯蒂文的胃口還是一如既往的大。”

“也許班森是覺得讓他娶了芬妮會把旅館吃破產,才一直拒絕這件事的。”

【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小巧的貓兒再次出現在了許願的肩上,竟然無視了酒水與汗水交錯的味道,後腿一蹬落在了桌面上,甩了甩柔軟的尾巴,眼巴巴的盯著不遠處的桌面,將下半輩子都不吃這個世界的食物的誓言拋諸腦後。

酒館裡很是熱鬧,班森從後廚回來時帶上了斯蒂文再點的食物,再度迎來了大量的訂單,卻沒有先前那麼高興,好吧,他似乎總是不那麼高興的,卻仍然在盡職盡責的記著客人們要的東西。

“我要一份淋了蜂蜜的麵包和牛奶。”許願一手輕按著那小巧的貓不斷甩動的尾巴,看著不遠處正拿起蜂蜜麵包吃了一口微微眯起眼睛的青年,對著班森說道。

他的聲音清潤,在這總是充斥著刺耳聲音的旅店裡顯得格外的平和,以至於一些人下意識看了過去,有人驀然想起這位還沒有離開的朝聖者,還有人發現自己竟然才發現角落裡一直安靜坐著的人。

班森看著坐在角落裡壓低帽沿的男人,輕哼了一聲走向了後廚:“知道了。”

他哼的並不重,卻讓斯蒂文抬了一下視線,掃向了燈光昏暗的角落。

長靴,丘尼克還有連帽的罩袍,這裡除了傭兵和士兵,其他人十個有九個都大致是這樣的穿著,只是即使那個人坐在陰影中看不清面孔,他的腰背也格外的挺直,展露出了不同於其他人的良好教養。

但他的存在感似乎又很低,沒有著重留意,這個人就安安靜靜的隱於了這片環境之中。

但一旦注意到,就會留意到這份不同,修長乾淨的手指,即使在昏暗的燈光下也顯得格外乾淨的頸側和下頜,陰影中的唇角微抿,勾勒出了極溫柔的弧度,讓人不自覺去想他隱藏在帽沿下的眼睛是否也含著那樣平和的笑意。

“斯蒂文,你在看什麼?”馬丁在一旁詢問道。

“看這份麵包怎麼這麼小。”斯蒂文收回目光說道。

“芬妮給你的已經比其他人的大很多了,蜂蜜可是相當珍貴的東西。”馬丁吞嚥著酒水,一手搭在了他的肩上道,“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

“羨慕班森想把我丟出去?”斯蒂文頂掉了他的手,“碰過酒水的手不要碰我的衣服,洗起來很麻煩,放心吧,我們都是一樣的,都不可能娶到芬妮的。”

“唔……”馬丁含著酒杯看向了他道,“這麼說起來,你確實比我還要慘一些,起碼我不擔心班森總想把我丟出去,或者往我的麵包裡摻沙土,你可真慘啊夥計,哈哈哈……”

“是,我好慘。”斯蒂文毫不在意的附和道,“所以有沒有什麼快速發財的渠道介紹給我的?”

“我要是有就好了。”馬丁喝的臉頰通紅。

“你要是不怕危險,聽說巫婆的森林裡有很多貴族喜歡的東西。”旁邊的傭兵打趣道。

“算了吧,那片森林裡據說有巨蟒,還有吸血鬼,專門挖人屍體吃。”有人接話道。

“不是據說那種怪物住在北邊的墓地嗎?”

“墓地的下面可能也埋藏著不少的財寶,如果有膽量去,說不定一下子就發財了,斯蒂文,不去嗎?”有人攛掇道。

“麵包!”班森將麵包放在了許願的面前。

“謝謝。”許願伸手拿過,撕下一塊粘著蜂蜜的麵包,用掀起的罩袍掩住餵給探頭過來的貓時,聽到了青年乾脆利落的回答。

“不去,我膽子小。”

“你膽子小就沒有膽大的人了!”

“就你的膽量,你本來應該很富有的,如果少吃一點,現在已經娶到芬妮了。”

“前幾次只是運氣好。”青年並不以為意,幾口將面前的粥喝完,又拿起牛奶罐子喝了不少進去,才停下了進食的動作。

“要說運氣,還是漢特的運氣比較好。”有人壓低了聲音,其他人卻紛紛豎起了耳朵,甚至有不少人停下了夜間的遊戲。

許願面前小巧的貓原本正對原汁原味的蜂蜜情有獨鍾,聞言驀然抬起了頭:【宿主,漢特!】

漢特就是那個公主許願計程車兵的名字。

【嗯,看來我們沒有找錯城市。】許願笑了一聲,餵了貓幾口,將剩下的麵包遞到了唇邊咬下。

“怎麼說?”

“他原本都打算退役回鄉了,但好像經過了巫婆的森林,從裡面拼殺出來,帶出來了很多錢。”有人壓低了聲音說道。

“那他不是要成為貴族了?”

“巫婆的森林難道有巨大的財富嗎?”有人眼睛發亮,不自覺的摩挲了一下腰上的劍。

“不清楚,但他的確住進了城堡附近的房間裡,甚至買了新的皮靴,吃上了鹿肉……”

“看來他的確交了好運。”說話的人眼睛裡滿是羨慕,而聽眾或是彼此眼神示意,交流著什麼,或是蹙起眉頭似乎不屑一顧,又或是興致勃勃,彷彿自己也要交好運一樣。

酒館中厚重的氛圍在流淌著,好像誰異軍突起都會給這樣的氛圍帶來動盪,連班森都沒有隨意開口說話。

【感覺氣氛有些可怕。】系統警覺的看著。

【嗯,我們今晚得找個住的地方。】許願看了一眼樓頂斟酌道。

【這家旅館有單獨的房間。】系統迅速偵查。

【還有嗎?】許願問道。

【還有閣樓上的通鋪,鋪著亞麻布和稻草。】系統有些遲疑,【環境很不好。】

【財不外露。】許願按住桌子起身,小巧的貓兒順著他的手臂十分習以為常的爬上了他的肩膀。

而隨著他的起身,不少坐在原地靜靜思索的人似乎驀然回神看了過來,那樣的眼神嚇的小巧的貓瞬間炸毛,只不過別人看不見它,看見的只是面前打破氛圍的男人。

不少目光緊盯著他,試圖勘破他下一步的動作,可在所有目光匯聚中,只見那十分高挺的男人走到了班森的面前問道:“在閣樓住一晚要多少錢?”

班森愣了一下,卻是下意識的回答道:“十個銅幣,從那邊的樓梯上去就是,隨便找位置。”

“好,我先上個廁所。”許願將之前食物的錢和住宿的費用一起放在了桌面上後說道。

“後面左邊出去。”班森的大拇指指了指後面,“不要弄得到處都是。”

“好。”許願順著他讓開的道路走向了後面。

他的身影緩緩消失在燭光中,原本熱鬧的酒館諸人卻有些坐立不安了,喝酒很重要,但能喝得起酒更重要,沒有人能夠放著堆砌在森林中的寶藏不管。

有人起身告辭,也有人穿戴著盔甲,即使有宵禁,但在寶藏的面前,有些規矩並不那麼管用。

刀劍摩擦,盔甲碰撞,每個人都恨不得立刻擠出去,酒精的衝擊下,碰撞更是厲害。

“讓開,混蛋!”

“是你的盔甲掛到了我!真想把你的胳膊砍掉。”

“那麼來試試吧。”

刀劍切實碰撞的聲音響起,讓不少人紛紛避讓,若是以往,他們會很熱衷於看熱鬧,但現在他們需要離開去做一些準備,不管是前往巫婆的森林還是去找發財的漢特,都需要準備的時間。

而想要出去,推搡就會更加厲害,火氣壓不住就會爆發。

有人的拳頭砸上了另外一個人的臉,也有人的劍劃過另外一個人的盔甲,當酒罐落地時,即使班森在拼命的喊著讓他們出去打也無濟於事。

“你不著急出去嗎?”坐在角落縮著身體,一點兒也不想參與到這場紛爭中的吟遊詩人看著從空隙中脫身,坐在一旁的漂亮青年問道。

“不差這麼一會兒時間。”斯蒂文看著被人壓壞的桌椅,伸手擋住了飛濺過來的酒水道,“我覺得還是他比較聰明。”

“誰?”吟遊詩人有些好奇的問道。

“當然是漢特了。”斯蒂文笑道。

恰到好處的從這個酒館中脫身,很難說沒有預見性。

“你也對那些寶藏有興趣?”吟遊詩人問道。

“當然,誰不對寶藏有興趣呢?”斯蒂文摩挲著掛在腰間的劍,笑著看向他道,“你難道沒興趣嗎?”

“可我的手只拿的動笛子,甚至連匕首都很難揮動。”吟遊詩人說道。

“拿的動笛子不就是件非常不錯的事嗎?”斯蒂文看著眼前的亂象,驀然蹙了一下眉,而那把沒有被擋住的光亮的劍已經穿過了一個傭兵的腹部。

血液飛濺,順著劍鋒流淌下來,又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地上,形成一片漆黑的陰影,腥味傳遞,周圍在一瞬間變得格外的安靜,直到有人回神!

“啊!殺人了!”

“天吶,怎麼會這樣?”

“不是我碰的他,我沒有碰他,是馬丁,那是馬丁殺的人。”

握著劍的馬丁有些驚慌失措的鬆開了手,臉色慘白又不可置信,彷彿在一瞬間清醒了,他在眾人的目光下左右看著,目光有些無著落,下一刻卻是驀然拔出了劍朝著門外奔去。

他的劍上還染著血紅的色澤,一時無人敢阻攔,直到他的身影沒入夜色,眾人才重新聚焦在那已經快沒氣息的傭兵身上,沒有人上前一步。

茫然卻又出乎意料的平靜。

【宿主,有人出事了。】系統看著酒館中詭異的一幕道。

【沒辦法,救不了。】許願靠在轉彎通道入口的牆壁上說道。

他的手上沒有任何工具和藥品,而這件事在其他人眼中看起來似乎稀疏平常。

又或者說不是他們看起來稀疏平常,而是這件事本就稀疏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