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案情有詐,從貴甘犬
章節報錯
黃華坊本司衚衕,教坊司。身穿三品官服的宋澄出現在這裡,由於已經倉促走馬上任,而今調查這個案子可謂是名正言順了。
宋澄確實是沒有多少功利之心,彷彿天來就是要懲嚴揚善般,是要以伸張正義和打擊罪惡為己任。
只是他高估了順天府衙官職的操守,面對一具明明存在重大疑點的屍體,結果愣是等著屍體腐化都沒有進行屍檢。
面對如此腐化的順天府衙,他亦是仗著陛下的支援,當即上疏請求罷免幾名尸位素餐的相關官員。
宋澄的心裡仍舊壓抑著一團火,上任的第一案便調查教坊司官妓蘭香之死,而今來到這裡進行現場勘察。
看書喇
“府尹大人,當晚他們便在這個雅間吃酒,蘭香陪朱麒小公爺,另一位姑娘青竹則陪徐公子徐元概!兩位公子那晚在這裡喝了很多酒,直到亥時酩酊大醉才離場,由蘭香和青竹分別將兩位公子攙扶返回後宅的房間過夜。”正九品奉鑾劉泰是教坊司的最高管理者,當即講述那晚事情的經過道。
宋澄想象那晚兩人在這裡喝酒的情形,望著早已經清理乾淨的食桌道:“他們兩人當晚喝了多少酒水,可有記錄?”
“他們兩人一共喝了八壺,這事有賬單可查!”奉鑾劉泰先是愣了一下,而後便是報出準備的數字道。
宋澄的目光從那張空桌離開,又是認真地詢問道:“當晚他們兩人吃了多少菜?”
“兩位都是豪氣的貴公子,每次來都會叫上一大桌,應該有八九盤之多!”奉鑾劉泰彷彿親眼所見般,當即認真地比劃道。
宋澄看著這個雅間並沒有任何問題,便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道:“你將本官帶到他們當晚下榻之所吧!”
“宋府尹,這邊請!”奉鑾劉泰雖然隸屬於戶部,但亦是不敢怠慢這位順天府尹,當即便恭敬地抬手道。
由於現在是白天時分,加上最近的命案影響這裡的生活,所以這裡顯得格外的清靜。
一行人從雅間出來,很快來到一個透過後宅的樓梯處。宋澄是一個十分較真的人,在樓梯前突然停下道:“一個弱女子怕是扶不了他們下得了這個樓梯吧?”
“這裡有小二幫忙,當晚是兩個小二幫著將兩位公子扶回後面的!”奉鑾劉泰又是微微一愣,顯得討好地解釋道。
隨行的趙捕頭原本亦覺得這事古怪,但聽到這個解釋,便是釋然了。教坊司後面是別有洞天,這裡不僅有著很多房舍,還規劃出好幾個院落,甚至在院中開闢一個荷花池。
這裡的走廊顯得四通八達,若是不熟悉此處的人,恐怕很容易便迷路了。
宋澄一路上都沒有吭聲,只是默默地觀察著這裡的佈局,發現這裡既然設有一些專門的哨崗,哨崗有人員在這裡值班。
若是同一個院落房間的人還好,但不同院落的客人要碰面都逃不過這些哨崗。
“府尹大人,當晚小公爺朱麒便下榻在這個房間中!”奉鑾劉泰領著一行人來到一個房間前,推開房門顯得有些不自在地道。
宋澄聞到空氣中有一股異味,便淡淡地詢問道:“自案發後,這裡可曾進行打掃?”
“並沒有打掃!在得知蘭香的案子引起風波後,下官便嚴令誰都不許再進這個房間,連夜壺都不讓他們倒掉,正是為了方便日後查驗!”劉泰當即很肯定地點頭道。
宋澄在房間轉了一圈,伸手抹了一下桌面上的灰塵,又看了一眼夜壺,而後來到懸樑的地方抬頭望著橫樑和繩索。
“府尹大人,當日的凳子大概翻倒在這個地方!”劉泰看到板凳立著,便上前將板凳放倒在一個位置上道。
趙捕頭特意重新扶起那張凳子,然後站上去跟仍舊懸在橫樑上的繩索進行比試,只是繩索明顯太低。
只是考慮到自己身材魁梧的關係,似乎並沒有大問題。宋澄發現這個房間很封閉,只有靠近房門外的一個前窗,便認真地詢問道:“當晚朱驥一共出去過幾次?”
“一次都沒有!”劉泰很肯定地回答道。宋澄不由得一愣,卻是有所懷疑地道:“你說朱驥一次都沒有出門,這個你能保證?”
“不瞞府尹大人,由於早前剛剛出現失竊案,下官那晚加強了管理!這一排房間安排兩個人在這裡值守,外面各個哨崗都有人員值夜,連上茅房都會有記錄!再說了,除非是要上大號,誰會沒事往外面跑,朱驥小公爺當晚真是醉得跟一頭死豬般!”劉泰顯得認真地點頭,認真地進行解釋道。
趙捕頭剛剛亦將這裡的佈局看在眼裡,發現這裡的管理確實很規範。宋澄的眉頭微蹙,又是認真地詢問道:“徐元概呢?”
“徐公子也是一個樣,醉得跟一頭死豬一樣,當晚並沒有起夜!那天清晨是發生蘭香自縊案後,他才被人叫醒的!”劉泰顯得認真地說道。
宋澄深吸一口氣,卻是瞪著劉泰的眼睛直接戳穿謊言地道:“你撒謊!”乾清宮,檀煙嫋嫋而起。
身穿常服的朱佑樘看著東廠剛剛送來的情報,看到上面有關教坊司官妓蘭香的案情,臉色不由得慢慢凝重起來。
“據奴婢這些天的調查,此案確實跟撫寧侯朱麒無關!當晚跟蘭香同房的並不是朱麒,而是另有其人,朱麒其實是一個頂替者!”鄭國忠帶著兩個負責調查此案的助手面聖,顯得失望地彙報道。
原以為抓著教坊司官妓蘭香的案子,他們便能借機懲治撫寧侯府,但結果調查發現案子跟撫寧侯府沒有牽連。
面對這麼一個結果,既然無法重創撫寧侯府,那麼這個案子自然便失去了調查的價值。
朱佑樘看到案情的調查結果,亦是失望地表態道:“既然跟朱麒無關,那麼就不要再浪費人力了,這個案子便到此為止吧!”
“遵命!陛下,順天府亦在調查這個案子,要不要將這個調查結果共享給順天府?”鄭國忠當即表態,又是進行詢問道。
朱佑樘看著上面提供情報的人員,便苦澀地詢問道:“官府辦案講究人證物證,你是想要暴露你們東廠的暗子?”
“不……不要!”鄭國忠發現自己考慮不周,當即便是搖頭道。朱佑樘知道事情跟朱麒無關,便進行表態道:“你們無須再插手這個案子,案子由順天府衙調查即可,相信順天府能調查清楚!”他早前之所以對這個案子感興趣,其實並不全是因為要針對撫寧侯府,主要是痛恨前任順天府尹吳玘的瀆職。
現在既然已經處置了吳玘,又證明朱麒是頂替其他人,那麼就沒有必要再花費力氣在這個案子上。
宋澄是一個查案的好手,即便朱麒和楊廷和等人耍了小花招,但想必這一點貓膩是逃不過宋澄的眼睛。
作為總攬全域性的天子,有時候亦需要做一些取捨,而不是大事小事通通都要親力親為,卻是要懂得抓住重點。
“陛下,經過我們秘密調查,現在已經查到襄城侯劉瑾任職期間貪墨軍費數萬兩!”鄭國忠繼續進行彙報道。
朱佑樘的臉上並沒有欣喜的表情,顯得十分平靜地道:“可有實據?”
“回稟陛下,此事已經證實,現在有賬冊和人員為證!”鄭國忠從袖中掏出一份供狀和賬本,顯得一本正經地上呈道。
朱佑樘看過上面所羅列的內容和證人證詞,便淡淡地下令道:“既然如此,那就抓人吧!”他知道這些武勳壓根不經查,這些武勳憑著地位超然,貪贓枉法的事情都沒少幹。
而今敢跟自己作對,自然是要東廠好好跟他們進行算賬。若是他們能老老實實拿著自己給的俸祿做個閒散的武勳,自己不會跟他們過於計較。
只是他們想要跟自己爭兵權,還妄圖鼓動營兵鬧事,那麼他們通通都得下地獄。
其實最好的結果是將棍子打在成國公府身上,畢竟襄城侯是由襄城伯進封的,影響力跟成國公府不可同日而語。
只是成國公人在南京任職,而成國公世子朱輔雖然野心勃勃,但卻並沒有留下什麼把柄。
“奴婢領旨,奴婢等告退!”鄭國忠看到事情已經完畢,當即便打算前去抓人,所以帶著手下行禮道。
朱佑樘將有關襄城侯的罪證放下,卻是對準備隨著離開人員道:“覃從貴留下吧!”
“陛下,不知有什麼吩咐?”覃從貴頗為意外,顯得恭恭敬敬地行禮道。
他是東宮舊人,天子在東宮時的貼身太監。作為從龍者,本該飛黃騰達,但而今已經離開乾清宮,供職於東廠。
“你在東廠還習慣嗎?”朱佑樘打量著這個昔日的貼身太監,亦是神色複雜地關切道。
覃從貴的眼睛突然溼潤,便是回答道:“託陛下洪福,奴婢目前還能適應!”
“你本是東宮舊人,從小便跟在朕的身旁,一直侍奉於朕!而今朕卻沒有重用於你,你心中可曾怨朕?”朱佑樘看著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微胖白淨小太監,卻是關切地詢問道。
啪!啪!啪!覃從貴突然十指合攏,然後猛扇自己的耳光,彷彿是想要將自己打死一般。
“停,你這是做甚?”朱佑樘看到他竟然自虐,當即便叫住道。覃從貴對朱佑樘並沒有怨恨,當即便叩頭自責地道:“奴婢昔日在東宮便生了異心,既為周太皇太后眼線,又欲討好太子妃!陛下沒有因此處置奴婢,奴婢已是感激涕零,又豈有怨恨陛下之理?奴婢今只恨自己當年沒能全心全意忠於陛下,愧當陛下隆恩,奴婢罪……罪該萬死!”說著,悔恨的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對自己當年的行徑是懺悔不已。
“是啊!你本陪朕一起長大的玩伴,但你跟清寧宮走得太近,又想要討好淑妃,朕雖一直記著舊情,但亦不敢再將你放在身邊了!”朱佑樘看出覃從貴已經真心悔改,但亦是苦澀地道。
事情一碼歸一碼,畢竟賈從貴已經有不忠的先例,誰都無法保證他不會再次心向周太皇太后或淑妃,卻是不可能感情用事。
即便是跟自己上過床的女人,一旦其心不純,自然是要放出乾清宮,而不是給自己留下一顆炸彈。
覃從貴亦是一個念舊情之人,何況他們太監忠誠的物件永遠只有天子,亦是十分揪心地道:“奴婢愧對陛下隆恩,奴婢萬悔!”
“你在東廠好好幹!只要用心替朕做事,朕必不會吝嗇恩賞,雖然不好再將你召回身邊,但東廠廠督的位置將來亦可能給你!”朱佑樘顯得言真意切地道。
覃從貴看到陛下還是想著自己,頓時認真地表態道:“奴婢一定在東廠好好幹,願為陛下效死!”
“朕登大寶以來亦是沒有對你賜賞,當時確甚喜你將朕的諸事彙報於太皇太后,但你亦陪伴朕這麼多年,賞你一百兩黃金吧!”朱佑樘在前世是經過社會毒打的人,當即便進行賞賜道。
賈從貴深切地感受到了陛下的情分,便再度鄭重地表態道:“謝陛下隆恩,奴婢不能做內忠,但甘為陛下外犬!”
“退下吧!”朱佑樘讓黃盼帶著賈從貴去領賞,便是輕輕地抬手道。他知道覃無貴身上雖然有瑕疵,但能到自己身邊重點培養的小太監,自然不是什麼愚蠢之人。
一旦給予合適的舞臺,同樣是可以發光發熱。黃忠剛領著覃從貴離開,劉瑾便抱著奏疏進來。
“揚州方面是有訊息了吧?”朱佑樘看到劉瑾帶來的是南直隸方面的奏疏,便是淡淡地詢問道。
若是神盾營是自己強軍之路的起點,那麼整頓淮鹽則是自己梳理財政的起點,只有健康的財政才能帶領華夏走上覆興之路。
正是如此,他對揚州方面的進展一直很關心,卻是希望王越能夠在揚州取得重大突破,而自己則能以此為契機重新梳理財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