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有殿養心,實幹興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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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歷時十四年才建成的紫禁城相比,養心殿的速度無疑算是一個小小的奇蹟。
經工部尚書賈俊親自督工,加上合理的建築分工,坐落在西苑東側的養心殿已經處於最後的收尾階段。
每個臣子都有自己的閃光點,帝王往往只是缺少一雙發現的眼睛。
朱祐樘原本對舉人出身的賈俊存在一些偏見,但看到賈俊主持督造宮殿方面的才能後,終於知道能以舉人功名坐上工部尚書的位置並不全是依靠關係。
當然,除了賈俊出色的排程能力外,其實此次進度跟自己捨棄上等金絲楠木而選用東北松木有很大的關係。
為何紫禁城的修建要耗費十四年的時間,因為單單木材和石材的準備時間就花去了十一年,特別採伐珍貴的金楠木並不是一件易事。
由於金楠木多生長在崇山峻嶺中,這需要大量百姓進山採伐,導致很多百姓掉了性命,而安南造反跟為紫禁城採伐金絲楠亦存在一定的關係。
朱祐樘並不是完美主義者,亦不認為自己居住的宮殿必定要“遣千人入山,五百出山”換來的一根金絲楠木才符合帝王身份。
就像拿破崙吃飯的鋁碗固然昂貴,但後世絕大多數的普通人都寧願捨棄這一份昂貴,而是選擇普通的瓷碗。
宮殿終究是用來遮風擋雨和辦公的地方,而今用松木同樣可以撐起一片房頂,又何必花上一年半載到各省尋找金絲楠木呢?
至於雲臺更是沒有必要,這裡終究是自己找重臣一起議事和處理政務的宮殿,故而這一項更是可以直接省掉。
在得知工部倉庫存在著很多百年的松木後,他便是大手一揮,讓賈俊直接將松木拿過來修建養心殿。
事情證明,他確實找到了一個好的工部尚書。
賈俊擁有足夠的建築木材,工部最不缺就是工匠,而弘治帝對預算亦是給予很大的支援,故而日夜趕工便有了現在的效果。
“陛下,這邊請!”賈俊雖然對於自己的成果很滿意,但還是帶著幾分忐忑的心情領朱祐樘參觀道。
雖然養心殿和後面某個朝代的養心殿撞名,但跟那座受地方限制的狹窄宮殿不同,而今在這個能再建半座紫禁城的西苑中,自然是要建一座標準的宮殿。
在臨近中午的陽光中,一座四合院般的新宮殿聳立在這座風景優美的西苑內,跟不遠處的太液池相益得彰。
朱祐樘走進養心門,這裡是一個很大的庭院,東西兩側是值房,再進則是二門,設有倒座值房,東側是書房、西側是禪房,而正北是養心殿。
養心殿自然無法跟奉天殿相比,哪怕三大殿最小的華蓋殿都比不上,確實只是一個跟重臣議事的場所。
朱祐樘仰頭看著這座沐浴在春光中的新殿,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對這一座新宮殿感到十分滿意。
紫禁城的設計確實存在一定的缺憾,就像沒有建築太后和太皇太后的寢宮一般,作為帝王亦是需要一個方便跟臣子議事的場所。
若一直呆在乾清宮,不說召見臣子很不方便,哪怕從午門到乾清宮都要浪費不少時間,即便文淵閣到乾清宮都要走上一段路程。
現在新建的養心殿就位於西苑門邊上,閣臣可以在這裡辦公,跟東江米巷和西江米巷並不遠,可以說是一舉多得。
至於養心殿後面是一個穿堂,跟後面的寢殿相連,兩側配備隨侍和妃子的居所,屬於養心殿的後宅區域。
若是想要清心寡慾自然是一個人安寢,但如果想要延續香火保下自己大宗皇的待遇,那麼則可返回紫禁城或者安排一個嬪妃過來相伴,要麼則找藩金玲這種又軟又香的宮女調教一番。
如此,這便是養心殿的總體佈局。
前面是重臣和近臣的辦公場所,二門的倒座值房是內官的辦公場所,而養心殿是朱祐樘的辦公場所,後面區域則屬於內宅。
“陛下,這兩根主柱是金絲楠木!託陛下的洪福,臣在翻找松木之時,竟然發現這兩根陳木!”賈俊指著一根紅漆主柱,顯得十分討好地道。
朱祐樘伸手拍了拍結實的主柱,當即便做出決定地道:“賈尚書聽賞!”
劉瑾細心地發現主柱還有一些灰塵,當即便送上一張手帕。
“臣在!”賈俊頓時一個激靈,當即便是跪在地上緊張地道。
朱祐樘用手帕擦了擦手,便對地上的賈俊進行恩賞道:“朕知你負責督建養心殿以來,恪盡職守日夜督業,殫精竭慮排程有方,內監亦稱汝廢寢忘食。今養心殿四十多日告成,汝乃竭忠盡智之臣子典範,特賜太子太保,賞黃金百兩,欽此!”
面對用心又勤勞做事的官員,他並不吝恩賞,特別在金銀上會顯得更加慷慨。終究是打工人,不能讓人光忠心於公司,該給的獎金還是到位,這樣才容易換來真正的忠貞不渝。
“臣……臣謝陛下隆恩,臣願為陛下效死!”賈俊的老淚頓時落下,當即便感動地叫謝道。
這些賞賜只是朱祐樘動一動嘴唇的事,但對舉人出身的賈俊已經是天大的榮寵,賜金是朱祐樘的厚道,但這“太子太保頭銜”算是天大的隆恩。
對他這種舉人出身的工部尚書而言,升任正二品的工部尚書已經是極限,故而兵部左侍郎何琮、吏部左侍郎徐溥和禮部右侍郎劉健等三品官員都壓根不將他放在眼裡。
只是現在,他竟然得到皇帝賜予的從一品太子太保頭銜,地位和身份再上一層樓,今後自己的腰桿無疑更是挺拔,且將來自己亦有機會爭取“太子太師”和“太子太傅”。
其實最讓他感動的是“竭忠盡智”,自己一直以來負責督建工事之所以比別人要厲害,正是自己比別人更勤奮和用心。
現在“竭忠盡智”從皇帝嘴裡說出來,他當真是有了一種遇到伯樂的感覺,自己還有什麼理由不向這位明君效死呢?
朱祐樘或許連自己都沒有知曉,一次很正常的封賞,結果收穫到一個忠誠度差不多滿格的工部尚書。
時隔一日,在看到養心殿正式完工,又巧好遇上吉日,便索性直接搬了進來。
養心殿比東暖閣要大,比某朝的養心殿亦是要大。正殿除了寶座和書案外,東側是大明的輿圖,西側是京城四品以上官員和地方總督和巡按的名單。
至於寶座上高懸的牌匾,上書:實幹興邦。
朱祐樘終究只是一個普通人,沒有像某些穿越者懂得運用心學,亦不懂得該如何讓廣大的官紳階層放棄壓榨國人做一個慈善家,但知道槍桿子出政權,亦是知道不服打到服就行了。
有著跟兩京十三省官員和廣大官紳扯皮的功夫,還不是有空多研究如何打製燧發槍,如何將華夏打造成為世界的紡織中心。
朱祐樘召見兩位閣老和六部的話事人,雖然所在的地方有小高臺,但自己終究是坐著,便給八人都安排了座椅。
吏部尚書李裕等八人分東西對坐,面對弘治帝如此的優待,面對這一座新殿,眉宇間亦是藏不住的振奮。
在弘治改革早朝和罷日講經筵之時,很多官員都認為弘治是一個懶散的帝王,但事情證明所有人都錯了。
這位帝王不僅勤政,而且極有治理國家的頭腦,現在更是願意特意修建新殿在這裡跟他們這幫重臣共謀大事,如此何愁國家不興呢?
阿啾!
萬安已經年過七旬,身體難免有所不濟,卻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旋即便進行認錯道:“老臣在陛下面前失儀,還請懲罰!”
劉吉等官員見狀,亦是暗暗地望向坐在上方的朱祐樘。
“萬閣老近期專於票擬政務,替朕分擔良多,朕心甚慰,責罰便不必了!”朱祐樘並不是一個喜歡小題大做的人,卻是翻著奏疏淡淡地答道。
吏部尚書李裕等官員對朱祐樘這個回應,亦是感到一陣暖心。
他們慢慢摸清這位天子的性情,只要你是真心替他辦事,那麼很多事情都是不屈小節,甚至還會主動庇護於你。
萬安暗鬆一口氣,便是感激地道:“老臣謝陛下原宥!”
“諸位愛卿,伱們應該都已經知曉揚州之事了吧?”朱祐樘翻出自己想要找的奏疏,便直接開門見山地道。
“是……不是……是!”萬安等人在回答的時候,兩度改變答案。
通政司根本不是一個絕密的渠道,一些重要的奏疏總會洩露出來。
何況揚州方面同樣有訊息傳到京城,故而這幫朝廷重臣都已經知道揚州變天的事情,甚至他們知道朱祐樘都不清楚的細節。
只是他們不能透露訊息的源頭,故而是第一次改口,但想到犯下的是欺君之罪,故而又發生了第二次改口。
朱祐樘不想讓這幫重臣為難,便將收到的聯名奏疏經劉瑾傳遞下去道:“那你們就先看一看再議吧!”
吏部尚書李裕等人其實都已經知道實情,所以在簡單地掃了幾眼後,便將這一份奏疏傳遞給別人。
王越確實是一個猛人,本以為只會拿著尚方劍砍人頭的莽夫,結果竟然不惜犯險奇兵深入,竟然查獲李之清等揚州官員的驚天貪墨窩案。
且不說涉案金額令人瞠目結舌,單是揚州官員幾乎是無人能倖免,整個揚州官場從上到下都已經徹底爛掉了。
若不是已經證據確鑿,又誰敢相信那幫飽讀聖賢書的官員,竟然做出如此喪心病狂之事,差點便毀掉了大明的鹽法。
至於那位許久沒有訊息的汪直,亦是沒有想到竟然將南京神機營調教成型,僅僅五百人便震住了楊康所率的一千悍卒。
“陛下,由揚州案可知大明鹽政的癥結正是這幫官商勾結所引起的,今王越已將貪商和姦商一網打盡,正是重塑鹽法之機。故請即將著手清理積引,確保鹽引與產鹽相當,必能讓九邊中鹽之價回升至太祖之時,而餘鹽折色亦不可賤售,便可保鹽利收歸中國!”戶部尚書李嗣得知此事亦是開始謀策,當即便率先表態道。
朱祐樘的心情不錯,便望向其他重臣道:“眾卿以為可行否?”
王越此次交出來的成績單,卻遠遠超出自己的預期。在復起王越之時,自己僅僅只是想要一個正直的官員替自己坐鎮揚州,斬幾個貪官和姦商震懾各方。
只是自己遠遠低估了王越的能力,這位精懂兵法的老頭簡直是越老越妖。在覺察出李之清釋放的煙霧彈後,到揚州利用苟火旺將事攪渾,接著透過敲山震虎和孤軍深入,便將揚州的蛀蟲連窩一起端了。
在達到這個成效後,現在世人都知道揚州的鹽官跟鹽商狼狽為奸,那麼接下來處理鹽事無疑很難再有阻力。
延續至今的開中法沒有被鹽官和徽商聯手毀掉,一旦清除積引和恢復中鹽的價格,大明的財政便能重新恢復生機。
最為重要的是,由於沒有被葉淇蒙誆騙取消開中法,邊軍的軍糧和軍資仍舊能夠得到有效的保障,且能持續邊地的經濟繁榮。
若說自己穿越至今為華夏做的最大功績,恐怕正是保下大明的開中法,讓大明開中法重新煥發出生機。
“陛下,臣等附議!”萬安等官員亦是有智慧的政客,看到李嗣的提議十分合理,當即便一起附和地道。
朱祐樘輕輕地點了點頭,扭頭望向李嗣認真地詢問道:“李卿,那你以為該從何事著手重朔鹽法呢?”
“陛下,臣以為當即刻停王府食鹽和京官食鹽!”李嗣猶豫了一下,但還是狠心獻策地道。
這……
刑部尚書杜銘等人聞言,顯得紛紛驚訝地扭頭望向李嗣。
若說王府食鹽是要得罪天下的藩王和宗人的話,那麼李嗣提議叫停京官食鹽,以後出門恐怕是要被人吐口水了。
“臣擔任金華知府之時,每逢斷案總有舊識道情,然臣當時便想:若執法之人無須顧情面,皆以王子與庶民同罪來處之,便法可行、理可正!今鹽法如是,王府食鹽和京官食鹽是發於情,但亂了大明鹽政,鹽法若要貫通,當一視同仁。故臣以為停王府食鹽和京官食鹽,既防鹽政疏漏,亦可向天下表朝廷治鹽之決心,鹽法至少可復大祖之時也!”李嗣亦想要盡一分力,便是將自己的感悟說出來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