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廳正中央的聞執,被這許多人圍著,不僅不慌,反而十分自在,聽到王夫人讓他道歉的話,幾乎立刻冷笑出聲,“你以為你是誰!還敢要我道歉,別說是推你女兒下水,就是推你下去了,也休想我道歉。”

聞老夫人雖未說話,但臉上輕蔑之色絲毫未斂,顯然認為她孫兒說的沒錯。

好囂張!

沈青瑜看戲的同時不忘在心裡評價一番這對祖孫的所為。

王夫人都已經做出了讓步,只要一個道歉便打算把這件事翻過去了,但沒想到這老的小的幾乎把巴掌要扇到她臉上去,怎麼忍耐的住,怒道:“聞家好家教,聞小公子一個人闖到都是女眷的地方,一言不合還要將人推下水溺死,不過是要他賠罪幾句,也敢把話問到我臉上來!”

王夫人的話該未落到地上,聞執的話便接上了,“我偏要問到你臉上,偏不道歉,你能耐我何?”

王夫人氣得咬緊牙關,臉上的顏色是變了又變。

坐在右首上方的一名老婦人眉頭緊皺,明顯是正為眼前的事煩惱,一抬眼,剛好看到溫氏一行人,忙出聲道,“怎麼過來了?也不讓孩子多休息休息?”

溫氏道:“讓王妃您擔心了,青瑜她確實沒什麼事……”

“是我叫她過來的,”王夫人自認為來了幫手,彷彿和溫氏十分熟悉般,牽了溫氏的手,“聞小公子推了兩個人下水,那麼這件事自然也需要另外一個當事者在場了。”

溫氏見事情扯到了自己身上,想到沈青瑜的話,自然而然做出瞭解釋,“聞小公子並未推我女兒下水,青瑜她是為了……”

剩下的話,溫氏有些不便直說,因為聽起來也有些荒謬。

王夫人急了,“怎麼不是?那麼多人看著呢?你該不是怕了對方的身份吧!”

溫氏解釋道:“真的不是聞小公子推的,我女兒她親口和我說的,她是想著救人才自己下水的。”

這話可信度不高,王夫人篤定是對方膽怯之下找的說辭,一把甩開了溫氏的手,“原來是個膽小的,別人都欺負到頭上來了,還只知道忍讓退縮。”

沈青瑜剛剛才有些帶入為人子女身份,見溫氏臉紅訥訥說不出話,有些心裡不舒服,也不管自己貿然開口是否不合適,道:“當時很多看到的,我確實是自己跳下去的。”

沈青瑜究竟是自己跳下去,還是聞小公子推下去,王夫人並不在意,不過她也看出來著溫氏不是和她站在一頭的,所以也不再拉攏,轉身回了座位。

靖安王妃方才費了多少口舌,方才勸動了王夫人小事化了,哪裡想到這聞家祖孫居然不肯就臺階而下,一來這是她的地方,今天的事確實有她疏忽的原因,二來聞家祖孫身份特殊,一個不好就要讓陛下知道,說起話來自然軟和:“聞老夫人,無論如何,今天的事總是聞小公子做錯在先,只要他願意低個頭,這事便也就掀過去了。”

“小孩子玩鬧,下手失了分寸而已,什麼低頭不低頭,道歉不道歉的,那不反而把事情弄大了!”聞老夫人將倚老賣老奉行到底,“看在我的面上,就這樣算了吧!”

王夫人本想說你有什麼面子,忍了忍還是沒這麼說。

環顧一週道:“既然聞老夫人執意如此,那我只有回去讓我家大人將事情上奏陛下,由陛下聖裁,還我們一個公道了。王妃,我們告辭了!”

“走!”

最後這個字卻是說與一直依偎在她身邊的女兒聽的。

這位小姑娘從沈青瑜進來時就一直在低頭哭泣,別提多可憐了,聽了母親的話,眼眶紅紅的跟在了後面。

“快送送王夫人!”靖安王妃一連聲叫人。

“那我們也不打擾了。”聞老夫人牽了聞執,便也大步離開。

眾人見主角都走了,便也都告辭,溫氏與安平郡主交情非比尋常,留在了最後。

安平郡主溫柔地摸著沈青瑜的頭,“好在青瑜沒事!”又低聲問道:“真不是被推下去的?”

沈青瑜一本正經為自己辯駁,“我是為了救人!”

安平郡主見她嚴肅的模樣,心生憐愛,“沒想到你還是副俠義心腸!”

溫氏忙道:“快別縱她了,一會兒她更得意了。”

一想到好好的壽宴,沒開席弄成這樣,安平郡主心中也有幾分怨氣,和溫氏抱怨道:“聞家確實勞苦功高,陛下對他家多有照拂,可縱使皇恩再浩蕩,卻也有耗盡的那一天。”

溫氏又安慰了幾句,安平郡主方道:“今天確實太亂了,過兩日我再請你過府一聚吧!”

安平郡主將溫氏幾人送至門口方才回去。

馬車裡,沈青瑜靠在軟墊上,見溫氏拿了本書在看,突然開口問道,“聞老夫人是不是不喜歡聞小公子啊?”

溫氏詫異挑眉,“怎麼這麼問?聞家就剩這根獨苗,怎麼會不喜歡,說是含在嘴裡怕化了都不為過,剛剛你也看到了,她多維護她孫兒!”

沈青瑜搖搖頭,否認道:“是維護嗎?我若是做錯了事,您為什麼要讓我認錯改正呢?不是因為想讓我明辨是非,知曉善惡嗎?聞老夫人這般做,倒不像是為了她孫兒好,而是要聞小公子不學好。”

溫氏原來還當是玩笑話,聽到這裡,輕斥道:“胡說!老人家偏愛孩子,不肯讓他受一點委屈也是有的。”

沈青瑜不以為然,見溫氏不信也就算了。

無論是上一輩子聞執死後,聞老夫人的表現,還是剛剛那樣的情況,聞老夫人都不像是個溺愛孫輩的祖母,若是真心,難道不擔心自己走後,聞執的處境嗎?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這種道理沈青瑜還是懂的。

聞老夫人這般縱容,將來聞執闖下大禍,又該如何,皇帝也未必會一直放任他吧。

嗯?沈青瑜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摸清了些情況,張侍衛說過,聞執那邊可是有近萬人的兵力的,些許小問題,皇帝便是要懲戒,這些人恐怕也不會幹休,可按照現下對聞執的放縱來看,他將來闖下彌天大禍不過是時間問題,到時候,他手下的人還能阻止嗎?

難道這才是皇帝縱容聞執的原因,沈青瑜其實也不太懂,想了這麼多已經是極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