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教室,剛剛重生。

高考在即,沒有記憶。

這就是陳序現在的狀態。

一旁的林星漪還在嘰嘰喳喳地嘟噥著什麼,可陳序壓根沒心思去聽。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回到高三的課堂上。

而讓他更沒想到的是,重生後見到的第一張臉,跟他重生前見到的最後一張臉,是他麼同一張。

這個時候的林星漪跟陳序幾分鐘前看到的那個林星漪不能說不盡相像,應該說是判若兩人。

沒有細心勾勒的眼線,沒有心機感十足的口紅,沒有看似鬆弛但卻是精心準備的髮型,更沒有一身的名牌,和生人勿近的氣場。

她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高中生,如果非要說有什麼特殊的話,那大概也就是她好看得與其他人格格不入的臉了。

陳序大學的時候學過攝影,在修圖的時候有一個概念,叫做“通透感”。

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不明白所謂的通透感到底指的是什麼,但現在,看著眼前的林星漪,他算是終於對這個詞有了實感。

從視窗透射的光線淡淡地灑在她的臉上,讓她的面板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質感。

些微的粉色隱藏在透亮的白裡,清亮得像是被幹淨的冰塊擁住的幾朵櫻花。

她穿著跟所有人一樣的寬鬆校服,可卻完全沒有其他人那種臃腫的感覺。

或許應該叫做“輕重相宜”,她纖細的脖頸和手臂,已經是最好的配飾。

也許她真的配得上“美好”這個形容詞。

奇怪,自己當年上高中的時候,怎麼就沒怎麼關注到這些東西呢?

哦對了,那時候自己心心念唸的就是考個好大學找個好工作,對女孩子是完全沒興趣的。

所以在某種程度上說,自己畢業後那十幾年的社畜經歷,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不過話說回來,我自己的孽是自己造的,林星漪呢?

她到底是怎麼變成十年之後的樣子的?

陳序下意識地撓了撓頭,恰好在這個時候,林星漪轉過身來,對他問道:

“這題是什麼意思?這個角怎麼就等於60度了?”

“你這證明過程都寫的啥啊,我一點也看不懂。”

“你不如直接寫個‘由此易得’算了,這我怎麼抄啊?”

陳序低頭看向桌面,林星漪修長的手指用力地按在作業本上,指甲微微泛白,呈現出一種如同羊脂玉一般的溫和色澤。

他一時有些失神,但其實,哪怕在回過神來之後,他也沒辦法回答林星漪。

真的,別說作業本上那些題了,就連“作業本”這個詞,對他來說都已經是陌生的、遙遠的回憶了。

看著那些彎彎曲曲的符號,陳序唯獨只能認出一個“解”字。

他茫然地看向林星漪,林星漪則同樣茫然地回看向他。

“不是,陳序,你真看不懂?我怎麼覺得你不像裝的?”

“你睡蒙了?燒傻了?”

“來,你告訴我,這個符號念啥?”

“......π,我倒是也沒燒到那種程度好吧?”

“那這個呢?”

“A?等會,這是阿爾法.......”

“陳序,你生病了吧??”

林星漪目瞪口呆。

“你該不會是得高考綜合症了吧?還是睡中風了?”

“我跟你說,我外公當初中風的時候就這樣,連字都不認識。”

“你快請假去醫院檢查檢查吧,我說真的!”

“......真的不用,我就是睡蒙了。”

陳序連忙擺手,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

好嘛,這可不是睡蒙了嗎?

一睡十幾年,換誰誰他麼不蒙?

看著陳序的表情,林星漪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幾眼,皺著眉頭繼續說道:

“我覺得你有點問題。”

“什麼問題?”

“不知道怎麼形容......但我感覺你好像被奪舍了。”

話音落下,陳序的心咯噔一下。

就這幾眼,她就能看出來我不一樣?

他的眼裡閃過一絲驚訝,但終究是被他用在體制內鍛煉出來的養氣功夫壓了下去。

“說不定我真被奪舍了呢?”

陳序笑著答道。

“算了算了.......奪舍就奪舍吧。”

“還好你提前把作業寫完了,要不然我抄都沒得抄。”

“一會兒是老張的課啊,要不要我告訴你該拿哪本書?”

“喏,就是這本,一本通,跟我讀,一,本,通,認識嗎?”

林星漪一本正經地在書封上指指點點,表情裡透露出幾分狡黠。

陳序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還沒等他開口,林星漪再次叫道:

“看看,看看!”

“翻白眼!”

“你果然被奪舍了!”

“不管你是誰,快給我從陳序身上下去!”

“......老老實實抄你的作業,別神神叨叨的!”

陳序無奈地擺了擺手,決定暫時不去理會身邊鬧騰的林星漪。

原因很簡單,相比起這個讓他滿頭問號的林星漪,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需要解決。

重生了,然後呢?

數學是不會的,物化生是不熟的,英語和語文或許能好一點,但估計也有限。

就自己現在這水平,別說按照前世的路徑以全班第二的成績考個重本,哪怕是上個一本線,或許都費勁。

好傢伙,現實版傷仲永?

不知道自己下一次考試成績出來的時候,那些老師領導們會是什麼反應......

等會兒。

所以那些平時數一數二、高考的時候一落千丈叫嚷著要查卷子的人,不會也是穿越來的吧?

好洗!

陳序被自己這個想法逗得有點想笑,但笑完之後,問題卻還是那個問題。

沒辦法解決啊。

除非,自己真用剩下的時間惡補,重新把自己失去的知識補回來。

但到底能補回來多少,真不好說。

暫時先不管吧,哪怕真的考不好,有先知先覺buff的加持,自己也不會比前世更差。

想到這裡,陳序瞬間放鬆下來。

他挪開椅子站起身,環顧一圈後,那種只在夢裡出現過的熟悉感,終於撲面而來。

白板最右邊寫著課表,上面掛著“距離高考290天”的牌子,多媒體螢幕上放著江南style的MV,右下角的日期上是一個小小的“2012”的數字。

鈴聲響起,講臺後面握著滑鼠的兩個男生快速關掉播放器,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跟記憶裡如出一轍的、頭髮斑白身形佝僂的數學老師張建成從門口走進來,視線停留在唯一站著的陳序身上。

兩人對視一眼,陳序反應過來想坐下,但對方卻已經開了口。

“陳序,你上來吧。”

“我嗓子不舒服,你把昨天的作業先講一講。”

“10分鐘講完,然後我們考試。”

陳序愣愣地看著那個全班都叫老張的男人,愕然道:

“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