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死?

陳序看看紙上的字,又看了看身邊的林星漪。

而對方卻已經乖乖回過頭去寫卷子了。

她好像是在刻意逃避這個話題,而自己也不可能越線地去多問。

但他百分之百能看出來,林星漪對他所說的人生規劃的抗拒。

可惜的是,在沒有外力干擾的情況下,這大機率就是她未來的發展軌跡。

有可能這就是她死活要逼自己跟她結婚的原因之一?

但為什麼呢?

這些破事兒是怎麼串起來的?

退一萬步講,就算你是一個跟我一樣被各種各樣的壓力推著往前走最終選擇了自己並不喜歡的道路的人,你找我結婚,能他麼解決啥問題啊?

陳序瞬間感覺氣管裡好像被塞了顆石頭一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他恨不得給林星漪一個大逼兜子,直接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問她後來怎麼會變成那樣,問她到底為啥要逼婚。

然後再問一句,你丫是怎麼做到在寫出“我會死的”這四個字之後,還氣定神閒地回去寫卷子的??

但很顯然,這些問題哪怕現在問了,也得不到答案。

所以,他終究是沒搞懂林星漪說的“會死的”是什麼意思。

無事可做的陳序只能也把卷子拿出來,挑著會做的題做了一遍。

隨後他便發現,自己的心態是真的變了。

高中的時候,做題就像是完成一項不得不完成的任務,輕鬆,但並不令人愉悅。

而現在,做題就像是某種智力遊戲,困難,但還挺有意思。

好傢伙,難怪抖音上那麼多所謂的知識博主都能隨隨便便搞個幾十萬的粉絲呢,合著他們還真是把人性的弱點拿捏得死死的啊。

陳序漸漸沉浸進去,在不追求完成率的前提下,時間還是過得挺快的。

等最後打鈴收卷的時候,他再回過頭來看,自己居然還把卷子做了一小半,估計能得個五六十分。

150分制的五六十分。

不管怎麼樣,至少是超越抖音平均水平了。

十幾年沒碰這玩意兒,沒把阿爾法寫成A已經很不錯了......

陳序毫無負擔地把卷子交了上去,一旁的林星漪掃了一眼,略有些驚訝地問道:

“你就做了這麼一點?”

“啊,今天狀態不好啊,不是說了嗎?”

陳序一邊收拾書包,一邊隨口回答。

“也是......你去哪兒?”

“去哪兒?吃飯啊,這不六點了嗎?”

“.......你?吃飯?”

林星漪瞪大了眼睛。

我不該吃飯?

陳序下意識要反問,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自己還真就不該吃飯。

桌子裡還放著中午買的肉鬆麵包呢,以自己高中時候的尿性,晚飯大機率是要在教室裡對付一口然後繼續學的.....

造孽啊!

前世的自己苦心孤詣、戰戰兢兢、勤勤懇懇,好不容易考上了個理想的大學,最後居然就因為那種無法改變的成見,幾乎毀掉了後半生。

說真的,如果堅持走程式設計師路線,不說成為雷軍第二,趁著風口飛一飛,總是不困難的。

這一世,絕對不要再重走老路了。

想到這裡,陳序開口道:

“我今天要回家吃飯,有點事情得跟家裡商量商量。”

“要去看病嗎?”

“.......看你個頭,趕緊給我呸掉。”

陳序站起身,林星漪呸呸兩聲,繼續說道:

“陳序,你真的變了。”

“哪裡變了?”

“你應該問我,哪裡沒變。”

“要是平時我這麼說你,搞不好你已經生氣了,現在嘛......真奇怪。”

林星漪的眼神裡充滿了探尋的意味,她歪著身子湊到陳序面前,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陣說道:

“也沒中蠱啊,怎麼回事?”

“不是,誰家中蠱了是看眼睛能看得出來的?”

“當然看得出來!要是你中蠱了,眼睛裡會有一條黑線,到時候得用個生雞蛋在你臉上滾啊滾啊,把蟲子吸出來就好了----鬼吹燈你沒看過嗎?”

“......還真沒看過。”

陳序微微皺眉,鬼吹燈這個名字,他第一次接觸,那都得是當時大電影上映的時候了,裡面好像也沒什麼蠱蟲的情節。

“要不要看?我有!”

林星漪顯擺似的指了指自己的課桌,陳序搖搖頭,回答道:

“算了,這段時間沒空。”

“你要幹嘛?”

林星漪緊追不捨地問道。

“......你怎麼那麼多問題?走了走了,幾點上晚自習來著?7點半?”

“七點二十啦。我也要出校,一起?”

“不是,你賴上我了是叭?沒別的朋友了?”

陳序無奈地看著林星漪,後者無所謂似的聳了聳肩,回答道:

“是啊,沒別的朋友了。”

“咋了,你連這個都不記得了?你不也沒朋友嗎?”

話音落下,陳序愣在了原地。

這一瞬間,塵封已久的記憶如同洪水一般湧向了他的腦中,摧垮了那一道他花費許多年時間建築起來的、將那些並不算愉快的回憶層層包裹的高牆。

他其實不是不記得,只是懶得去想。

是啊,這時候的自己,確實可以說是沒朋友的。

理論上來說,在高中校園裡,哪怕是再內向的人、存在感再弱的人,多少都會有一兩個關係比較近的朋友。

他們不會出現在閃著光的舞臺上,但總歸是在自己的圈子裡自得其樂。

真正沒有朋友的,只有兩種人。

要麼,就是常年混跡社會,已經徹底厭煩了高中生活的鐵混子。

要麼,就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根本看不到除了“學習”以外的任何事物的“好學生”。

而恰好,陳序屬於後者,還是極端化的後者。

他就像是士兵突擊裡的成才,眼睛盯著遠處那個金光閃閃的大學校門,而單純的把自己所在的高中、以及高中裡的所有人,都當成了可以隨意拋棄的包袱。

沒有人告訴他這是錯的,學校裡的老師欣賞他這種孤注一擲般的專注,家裡的父母欣慰於他的“懂事”,至於班上的同學?

反正不是一路人,那不如避而遠之。

整個高中階段,陳序沒有留下任何一個同學的聯絡方式。

甚至他已經忘記了大部分同學的名字。

這也是為什麼,兩節課都上完了,課間都過了兩次了,自己還沒有跟除了老師、林星漪之外的第三個人說過話......

好傢伙。

自己年少的時候,真的就是這個吊樣啊......

合理!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自己以後的那些挫折,又該怎麼解釋?

從某種意義上說,那些挫折,都是在還他年少時期欠下的債罷了。

陳序的自嘲地笑了笑,看著對面滿不在乎的林星漪,他反而越發覺得奇怪。

我沒朋友就算了,你也沒朋友?

嘖。

看來她的身上,確實還有太多自己沒有看到過、或者沒有在意過的“秘密”。

於是,陳序開口道:

“那就走吧,難兄難弟。”

“對了,你家在哪來著?順路嗎?”

“回家?我不回家。”

林星漪連連擺手,隨後說道:

“我去你家蹭頓飯。”

“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