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了有個十來分鐘,三先生搖了搖頭。

“不行,這筆賬淵源太深,以我們現在所知的線索,我也算不出什麼來……”話說到這兒,他又看向宋寡婦,話鋒一轉道:“眼下,恐怕只有一招可行了……”

一聽三先生還有新招,街坊們立刻好奇地都湊了上去,一陣問長問短。

三先生被問得煩了,就說道:“要解開這事,我還得請各位幫個忙。”

他話一出,一大群街坊立刻又拍胸脯又點頭,表示完全配合。

哪知三先生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們傻了眼。

三先生說:“我要你們一人放一碗血給我。”

聽到這話,街坊們都不說話了。

甚至有人偷偷從人群后面溜走。

三先生苦苦一笑,說道:“怎麼,一碗血就能救宋寡婦的命,這你們都不願意?”

街坊們還是都不說話。

眾人沉默之際,就見人群后面傳來一個聲音——

“放我的,要多少碗您隨便取!”

我們循著聲音一看。

無疑,站出來的又是李金鰲。

三先生皺了皺眉,問他道:“我可不是開玩笑,只有你一個人願意幫忙的話,那可就不只是一碗血了,沒準會要你的命……”

“那就要我的命!”李金鰲也不含糊,爽快笑道:“用我的命換她的命,這筆買賣不虧!要是再不夠,那也沒事,我多喝水!”

說著話,他偷眼掃向宋寡婦。

就見宋寡婦面露彷徨。

而李金鰲的眼神,也在片刻之後慌張就避了開。

我忍不住又疑惑了起來。

這李金鰲跟宋寡婦,到底是什麼關係?

碼頭上的人好像都討厭他,也包括宋寡婦。

而且透過我觀察,大家跟他似乎也並不熟悉。

顯然,這李金鰲應該不是白家溝的人。

見李金鰲鐵了心要幫忙,三先生也沒再多勸。

隨後他又讓街坊們幫忙,回麵館去搬了八張店裡的方桌來,順便多帶些碗筷。

幾個街坊趕緊去搬。

三先生又吩咐其他人,去找個大鐵盆來,並往盆裡鏟滿黃土。

又幾個街坊,也立刻去照做。

總之,只要不傷及自身利益,他們巴不得什麼都管。

一陣忙乎之後,三先生要的東西都備好了。

這時三先生從八卦袋裡掏出把小刀子,遞向了李金鰲。

“放血吧,直到血夠把這盆黃土都和成泥為止。”

聽到三先生這話,所有人都慌了。

那個大鐵盆裡裝滿了黃土,少說五六十斤。

這得放多少血,才能把黃土都和成泥?

然而李金鰲卻面無懼色。

他又偷偷看了宋寡婦一眼後,不知為何,竟滿眼愧疚。

緊接著他接過小刀子,對準左手手腕就劃了下去,眼都沒眨一下。

一瞬間,血如泉湧。

人群中不少人嚇得直叫。

李金鰲卻仍沒什麼反應,緊咬著牙關,抬手就開始往鐵盆裡放血。

我聽人說,人身體裡的血液量,大概佔體重的百分之七到八。

李金鰲一米八九的個頭,人高馬大的,少說得有個一百七八十斤。

也就是說,他身體裡大概有不到二十斤血。

而這二十斤血,又不可能全都流出體外。

那怎麼可能把五六十斤黃土都和成泥?

李金鰲當然也明白這些。

於是他一邊放血,一邊讓街坊們幫忙去舀河裡的水。

他想把流失的血補回來,這樣就能多放出一點血來。

哪承想,周圍幾十個街坊,卻根本沒人理他。

連宋寡婦都別過臉去,滿臉的冷漠。

李金鰲見狀,眼中不禁閃過一絲痛苦失落。

我更奇怪了,心說這李金鰲到底做了什麼,怎麼會被他們痛恨成這樣?

見他們都不管李金鰲的死活,我放下熟睡中的女屍,站了出來。

“金鰲大哥,想喝多少跟我說!你捨命放血也要救人,要是連口水都沒人給倒,這麼大一座碼頭上,還都他孃的算是人嗎?”

一聽到我的話,周圍的街坊們也都沉默了。

可都假裝左顧右盼,還是沒人動。

我強壓怒火,從旁邊桌子上抄起個湯碗來,就想去河邊舀水。

這時宋寡婦卻快步走了過來,面無表情地把我手裡的碗一奪,轉身走向了水邊。

她舀回一碗水遞到李金鰲眼前,李金鰲竟愣了住。

他彷彿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卻見宋寡婦眼淚汪汪,惡狠狠盯著李金鰲,又憤怒又可憐地說:“我不想欠你的,你放心,你這一身血我一定加倍還給你……”

“不用還,這是我欠你的。”李金鰲冷聲答道。

他一低頭,沒等宋寡婦喂,就咬住了碗邊。

又一揚頭,咕咚咕咚幾口就把水喝了個精光。

也不知是那碗水真有了效果,還是心理作用。

過了一會兒,果然見李金鰲的血流得更快了。

可他臉色蒼白滿頭虛汗,搖搖晃晃扶著桌子生在硬挺,顯然也快撐不住了。

我再看不下去了,拿起小刀子就往胳膊上劃了道口子。

“金鰲大哥,我幫你一把!”

見我的血一滴滴落進盆裡,李金鰲勉強撐起腦袋,朝我擠出一絲微笑。

“謝了兄弟……”

他說話的聲音已經有氣無力。

這時三先生也走上前,反手持刀輕輕在胳膊上一劃,一道傷痕浮現了出來。

三先生笑道:“修道之人的血可金貴,我就聊表寸心了。”

見三先生也來相助,我心裡一陣激動。

然而這時我看向鐵盆,要把黃土和成泥,血還遠遠不夠。

“他媽的,不就是血嗎?給你!”

圍觀的人群中,終於有人坐不住了。

一個漢子搖搖晃晃就走出來,拿著刀就往胳膊上割。

“我也幫忙!”

緊接著又站出個人。

“來!大爺我也喝出去了!”

又站出第二個人。

又站出第三個第四個人。

又站出第五個第六個人。

沒一會兒功夫,一群人已經把大鐵盆圍了個水洩不通。

後面的人再想往前擠,已經擠不進來了。

他們有的割出的傷口大,流的血多,也有人怕疼出的血少。

可盆裡的血液還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越聚越多。

李金鰲終於撐不住了,身子一搖,撲通倒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