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先生卻擺擺手,示意他們別動,只看著就行。

結果沒多一會兒,逃出來的七八窩黃皮子就全都逃了個無影無蹤。

它們跑時,我特意數了一下,少說得有個五六十隻。

不過,那些小的黃皮子顯然都還沒成氣候,眼也不紅。

倒是那些大的,唇邊和四爪都已經開始泛白,眼裡泛著紅彤彤的血光。

等黃皮子都跑光之後,三先生才笑呵呵說:“你們看著吧,這些玩意兒最記仇,今晚就會跑到碼頭上找咱們報仇去……”

一聽這話,街坊們嚇壞了。

就聽有人抱怨道:“老師父,您拍拍屁股就一走了之了,我們可都在碼頭上有家有業的,您這不是害我們嗎?”

三先生卻擺擺手說:“別急,我要的就是它們去報仇。仙門有仙門的規矩,若趁白天把它們連打帶小一網打盡,一來勝之不武,二來,大的禍害人世,那些小黃皮子又何罪之有?給它們點時間安頓家小,夜裡哪個若敢去碼頭尋仇,它們可就不能怪我出手狠辣了……”

說著話,三先生朝墳地裡又掃量了一圈。

他接著說:“何況我們來這兒的目的,可不是為了它們。成氣候的動物確實喜歡住在陰氣重的地方,可很少有這麼多家黃仙,群居在一起的情況,它們都住在這片墳崗子,應該是在護寶……”

“護寶?”

一聽說有‘寶’,街坊們眼都亮了,都圍上來問三先生,寶在哪裡?

於是三先生又叫人去了趟壽衣店,買來十丈做孝服用的白布。

他讓街坊們把白布全都剪碎成小布條,然後往滿墳地的墳包裡塞,一個墳包上塞一條。

墳崗子裡有幾百座墳,街坊們趕緊都忙活了起來。

等都塞完之後,三先生讓大家都坐下休息會兒,說是讓我們等。

等什麼?

他沒細說。

我們一直等到了傍晚,眼看太陽快落山了,三先生這才起身。

他盯著西沉的紅日看了兩眼,點了點頭。

“你們去把塞進墳裡的布條,再都找出來,布條是哪座墳上的可都記清楚咯……”

聽到三先生這話,大家趕緊分頭行動,在墳地裡低頭彎腰仔細尋覓了起來。

仗著人多,之前塞進墳裡的一條條白布,很快都被大家找到,堆到了三先生面前。

於是三先生拿起布條,開始一條一條地看。

起初倒還正常,在墳土裡塞了半天的布條不是潮溼就是髒,也沒什麼異樣。

可唯獨有一條不同。

那布條不光又髒又溼,而且整個變成了紅色,就跟被血水泡過似的。

三先生見狀,舉起那血紅的布條,問道:“這布條是誰找來的?”

人群中,楊駝子舉起了手,顫巍巍答了聲‘是我’。

三先生又問:“這布條是哪座墳上發現的?”

楊駝子怯怯往前一指,慌張道:“是,是孫友德的墳……”

聽到這話,街坊們全都一慌,又開始竊竊私語了起來。

三先生見狀,不解問道:“孫友德?孫友德是誰?”

這時李金鰲也已經臉色鐵青。

聽到三先生髮問,他沉沉說道:“孫友德,就是宋小玉的丈夫……”

三先生眉間一震,似乎也有些驚訝。

他趕緊讓楊駝子把他帶到墳前。

那墳埋在墳崗子最北面,埋了三年,已經荒草叢生。

墳前的墓碑朝向西北,上寫著‘亡夫孫友德之墓,妻宋小玉叩立’。

旁邊是一行小字,寫著孫友德的生辰死祭。

三先生只看了一眼墓碑,立刻面露疑惑。

這時我也看出了不對。

墳地裡上百座墳,其他墳前的墓碑不是朝東,就是朝南。

唯獨孫友德墳前的碑,竟是朝向西北。

碑是陰債的門戶,在風水裡這是有講究的。

碑頭朝北,玄武不垂頭,家運難昌,不單不能藏風聚氣,反而會加重陰氣;

碑頭朝西,白虎堵門口,虎為百獸之長,陽氣重,鬼不敢入,而墓為陰宅,陰陽相剋必家宅不寧……

三先生把這碑奇怪的地方一說,一旁的楊駝子也疑惑了起來。

他說道:“我記得這碑不是朝這邊來著?三年前孫友德出事後,是我跟著下的葬,我記得碑頭是朝南,就跟其他墳一樣。”

“這麼說,孫友德的碑,被人動過?”三先生一皺眉,接著問道:“宋姑娘多久來祭拜先夫一次?”

“她從不來祭拜。”楊駝子搖了搖頭,苦笑道:“大家都說她是做了那種皮肉行當,不好意思來,倒也有人說她就是單純的薄情寡義,畢竟孫友德活著的時候,對她那可真是好到了極點,可宋寡婦還是照樣偷人,還被捉姦過幾次……”

楊駝子說話時,周圍的街坊們頻頻點頭。

顯然,他說的並不是假話。

這時三先生說道:“宋姑娘既然從不來祭拜,就更不會動這墳碑的方位,那是誰動過這座墳?”

三先生這問話,街坊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三先生也不理他們,又陰沉著臉看向周圍。

那墳前墓碑所朝向的西北方,正對著不遠處一條潺潺流水的小河溝子。

水溝子後邊是個土坡,坡上就是穿過槐樹林上山的路。

三先生搖了搖頭,嘆氣道:“陰宅穴門正對著水溝,溝裡有水本是好事,能截龍氣,家必發達,可這水溝是下雨時山上的雨水積成的,天水無根,聚起來也是一潭死水,這就有了座空朝實、背水一戰之嫌,必定氣運不暢、家宅難興。還有這土坡子,斜坡在陰宅門戶靠左一側,按照八卦來說,是震卦主青龍位,青龍位斜坡正對陰宅門口,家中運勢必定一年不如一年,而且克生人,家中人在周邊名聲必然極差。把水溝和青龍位斜坡放在一起,完全斷截了陰宅的福廕,運程自然是長驅直下,家中人輕則運勢困頓,重則招災惹禍……”

聽到三先生這番話,街坊們連連點頭。

自從三年前宋寡婦死了男人後,雖說得了個麵館作為賠償,可麵館的生意一直不好。

宋寡婦為了生計,這才不得已做了皮肉生意。

她在附近的口碑,更不用說。

一個賣肉的女人,能被周圍的人說什麼好話?

這些豈不都被三先生給言中了。

這時三先生又回到墳前,盯著墓碑上孫友德的生辰八字看了一眼後,抬手一陣掐算。

越算,他臉色越陰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