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歐死了,死在距離他工作數年的工作單位不到五十米的地方。

至死他或許才明白,原來給予希望,又輕鬆剝走,竟是如此殘忍的一種感覺。

他更不清楚的是,在他棄車逃離幾分鐘後,一串經過駭客軟體加工過的網路電話打進了他的手機裡。

“叮鈴鈴!”

趙歐的車上,隨意仍在儀表盤處的手機響個不停,而此時附近的人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到腦袋被砸成肉醬的趙歐身上。

“嘭!”

剛剛貌似無意攔停幾名巡捕的二陽,不動聲色的拽開車門,大大方方的將手機拿走,隨即按下接聽鍵。

“你特麼玩我是不是?我現在就在春風大藥房的門口,你人在哪?”

電話裡傳來一道嘶啞的男聲。

二陽皺了皺眉頭,並沒有接茬,迅速按下錄音功能。

“喂?!喂!”

對方慍怒的再次吼叫。

可能是感覺不太對勁,沉默幾秒鐘後,那人又毫無徵兆的結束通話電話。

“原來背後還有人吶。”

二陽摸了摸鼻尖,自言自語的呢喃,遲疑片刻後,他又趁著沒人注意返回自己的車內,佯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的模樣,和旁邊的其他人一樣,伸長脖子朝趙歐的屍體方向張望。

這一夜,整個南城區徹底轟動。

整個轄區的所有派出所、警務站燈火通明,大街小巷裡警笛不斷,即便是平常無人問津的橋洞、爛尾樓都時不時能看到攥著郭大炮照片巡邏的巡捕身影。

而此時的郭大炮卻宛若雕像似的蹲坐在郊區一家木材廠的角落裡。

今晚他曾在這家木材廠跟唐才那夥亡命徒發生過劇烈火拼,本應該成為取證現場的地方現在卻空無一人,所有的警力全被趙歐的案子牽扯。

眼下恐怕也只有廠子四周圈起的黃色警戒線和爆炸後的殘垣斷壁能證明這裡之前的慘烈。

“夕顏,我對不起,既沒有照顧好孩子,也沒有伺候好爸媽,爸媽都走了,可我不知道是誰做的,兒子生死未卜,我卻只能像條爬蟲一樣躲藏,甚至連看都沒法去看他們一眼,為什麼死的人不是我!”

良久之後,郭大炮動了,他緩緩挪動身體,跪倒在鬆軟的泥土上,聲音很小的呢喃。

皎潔的月光映在他的臉上,彼時的郭大炮眼神空洞、面如死灰,接二連三的打擊彷彿像是一條套在他脖子上的枷鎖,不停壓榨著他苟活下去的希望。

從一個老實巴交的顧家男人變成雙手染血的儈子手,他只用了不到一個晚上。

不論是不是自願,罪孽深重四個大字就彷彿孫猴兒腦袋上的緊箍咒一樣緊緊縈繞在他的心田。

“爸,你一直都說沒坐過飛機,我本來想著送走我戰友,就帶你和我媽出門旅遊一趟,你為什麼不給我機會!媽,你嘴上雖然總是罵我沒出息、窩囊廢,但我心裡清楚,為了讓我和陽陽繼續住在家裡,你跟爸半夜吵過無數次架,我還沒有好好的報答你們吶..”

郭大炮的腦門用力撞擊在地面上,泣不成聲的不停抽打自己的臉頰。

“吧嗒..吧嗒..”

眼淚猶如斷了線的珠子砸落,哭到精疲力盡,他乾脆席地躺下,環抱雙臂蜷縮身體。

那些還未來及實現的遺憾,宛如實質重重撞擊著他的心臟,他就像一條老狗匍匐在街角獨自嗚咽,細細悠悠,撕心裂肺。

“誰!出來!”

冷不丁間,郭大炮昂起腦袋,瞪大赤紅的雙眼惡狠狠的注視遠處。

“想死的方式有很多,但自我詛咒絕對不算其中一種!”

一條黑影緩緩走出,竟是二陽。

“啪!啪!”

二陽先是將一個貼著“敵敵畏”的塑膠小瓶丟到對方的面前,接著又摸出一包香菸也扔了出去:“你現在的懸賞的價格是十萬,差不多夠我買臺湊合的代步車,或者找個高檔會所揮霍幾夜,與其無人問津的爛在這裡,不如便宜了我,把農藥喝下去,你不光可以早登極樂,還能立馬跟你老婆、岳父母團圓,何樂不為?”

“你是誰?”

郭大炮瞟了一眼農藥瓶,左手慢慢摸向腰後。

“憑你的聽力,肯定知道我是一個人來的,而你的本事哪怕不用任何工具,都可以輕鬆虐殺我,沒必要動用任何工具,搞得血呼啦次,哦忘了介紹,我叫二陽,咱們有個共同的..呃,勉強稱之為朋友的傢伙吧,伍北!”

二陽毫無畏懼的挑眉微笑。

“你是怎麼跟蹤上我的?”

聽到“伍北”倆字,郭大炮的眼神柔和幾分,不過仍舊沒有放鬆警惕。

“為什麼要跟蹤?很難猜嗎?現在全市都在發了瘋的找你,不論哪個犄角旮旯都沒有這家你剛犯過案子的木材廠最安全,不對,這話說的有點武斷,其實現在的南城區分局更不容易引人注意,比如器材室、食堂或者是倉庫。”

二陽再次笑了笑,輕描淡寫的盤腿坐在郭大炮的跟前,從剛剛拋在地上的煙盒裡取出一支菸努努嘴:“如果還沒想好馬上死,那就來一支吧,尼古丁裡分泌出的多巴胺雖然不多,但至少可以讓人兩三分鐘內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