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朝東方匍匐而跪的大軍像個虔誠的信徒一般小聲呢喃著什麼。

伍北聽不清楚,也不想去探聽他的秘密,彼時的他雖然無法做到感同身受,但對方的悲傷他也能體會二三。

“我就不陪你去長峰市場了師父,我在威市混了這麼多年,還不至於無處可去,另外吳老二的後事也需要人操辦,我雖然不能直接露面,但可以招呼兄弟處理,師父,不論你認不認我這個徒弟,我都認你,給您也磕一個吧。”

幾分鐘後,大軍望向伍北,後者還沒來及拒絕,他已經幾記響頭撞在地上。

“聽你小弟的意思,那倆小子的來路不簡單,跟我一塊雖然不敢保證你萬事無憂,但最起碼安全方面不需要考慮..”

伍北彎腰攙扶對方。

“師父,我十多歲就在社會上摸爬滾打,算不上一步一坎坷,但見過受過的也不少,老一輩兒們都說混跡江湖講究個義字,其實我覺得純屬放屁,端這碗飯拼的就是條命,誰能活到最後,誰就是道理!”

大軍深呼吸兩口,強擠出一抹笑容道:“我自問命還算硬。”

面對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語調,伍北久久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麼。

“師父,這有點現金,我知道你不缺,可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你這會兒兜裡不是半個子兒沒有麼,揣起來,權當是我的拜師禮。”

大軍想了想後又從口袋摸出一沓鈔票硬塞到伍北的懷裡。

“有事喊我!很快,你能在威海聽到我的名字!”

向來自詡感情淡漠的伍北此時的心口也禁不住一暖,咬著嘴皮開腔,更像是在跟對方保證。

“會的,希望咱倆下次再見面,都再不像今天這麼狼狽。”

大軍點點腦袋,擺手驅趕:“你先走吧師父,從公園的北門翻出去,那邊有家夜店,很容易打計程車,我看著你走遠就離開。”

“保重自己。”

伍北知道對方的心意已決,不會跟自己同路,也沒繼續矯情,拍了拍大軍的後背打氣。

“必須的!”

大軍哈哈一笑,可卻眸中帶淚。

有些人血裡有風,註定一生漂泊。

“熱氣騰騰的活著!”

伍北仰頭看了眼夜幕中的繁星,轉身朝大軍手指的方向邁開腳步。

直至伍北的身影漸行漸遠,大軍才從陶文傑剛剛塞給他的煙盒裡取出一支香菸叼在嘴邊,接著摸出本該“消失不見”的打火機點燃,緩緩吐了口白霧。

“我是裴海軍,今晚上我的餐館被兩個不知道來歷的二世祖砸了,我想弄清楚他們的身份,你們絕對有辦法!”

連嘬幾口菸嘴後,大軍拿出手機,撥通一串備註“深海”的電話號碼。

“喝多了吧軍哥,你怎麼好意思給我打電話呢,之前聽說你落難,我費勁巴拉的安排人送你去濟市接受治療,結果你中途跑走不說,還打傷了我的人..”

電話那頭傳來一道尖銳的男聲,滿是奚落的輕笑。

“我不想跟你廢話,也不是在懇求,你能幫我的話,咱們之間的破事我永遠爛在肚子裡,否則我不介意公開,包括我哥替你們做過的那些,你可以賭一下我手裡究竟有沒有證據。”

大軍極其不耐煩的打斷。

聽到他的話,那頭的男人瞬間陷入沉默,好半天后才語氣清冷的威脅:“在威市你是第一個敢恐嚇深海組織的人,我保證也是最後一個,千萬不要讓我抓到機會,不然的話..”

“天亮之前,把我要的資訊發過來,咱們互不相欠!”

大軍將菸蒂彈飛,瀟灑的結束通話電話。

結束通話,大軍又朝伍北離開的方向眺望一眼,最終轉身朝相反的方向挪動雙腿。

絕望到底時,每一步皆是重生。

如果說今晚之前,他最大的夢想是投靠煌庭集團躲避深海組織的追殺,那麼今晚之後,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戰犯、亡命徒。

與此同時,威市郊區一家名為“深藍製藥”的小型藥廠內。

老總辦公室裡,許久不曾露面的谷思依在一把轉椅上翻著本名為《窗外》的小說,精緻的小臉蛋掛滿專注,此刻她乖巧的像只小貓,任由誰都無法把她跟一個冷血的戰鬥機器聯絡到一起。

“篤篤篤..”

房門突然被人叩響。

“進!”

谷思彷彿嚇了一跳,怒色在眼中一閃而過,但很快恢復如初。

“谷小姐,裴海軍剛剛給我打電話了,我看您房間的燈還亮著,所以就想趕緊彙報。”

門外一個短髮男子弓腰開腔。

“你不說那個小混混已經廢了嗎?”

谷思的柳眉瞬間揚起。

“確實是廢了,我也以為他這輩子都會蜷縮在漁家樂飯館裡不出現,可沒想到..”

“沒想到是你的事情,不是我的問題,直接說主題!”

谷思隨手將小說放在桌邊。

“裴海軍的店被人砸了,他想讓咱們幫忙打聽兩個主謀的資訊,可兩個主謀的身份都不簡單,一個是威市船舶集團家的公子,還有個是邵主任家的少爺,我拿捏不好分寸,還望您稽核。”

男子吞了口唾沫回答。

“邵主任?就是過陣子調到省裡那位?”

谷思摸了摸鼻尖發問:“他家公子不是常年呆在濟市麼?”

“對,這兩天剛回來,不知道因為什麼事情跟裴海軍起了衝突,兩人直接從船舶集團喊了將近上百人,據說還鬧出來了人命。”

男子再次點頭。

“我記得自打邵主任準備高遷之後就沒再怎麼跟咱聯絡過吧?還準備擯棄咱們這個曾經給予過他巨大幫助的朋友,給他個向咱示好的機會!”

谷思輕飄飄的一笑:“裴海軍是個做事不擇手段的混子,借他的手嚇唬嚇唬也算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