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榮成一家老舊的麵館裡。

付明小心翼翼的替裴海軍遞上一支香菸。

從剛子便利店離開後,裴海軍就陷入了沉默模式,不知所措的付明只得開車載著他四處溜達,但榮成的主城區沒多大,即便他刻意放慢車速也總有轉遍的時候,萬幸的是裴海軍總算在天黑之前給了這家麵館的地址。

“哥,其實剛子的事兒我挺能理解的,人一旦有了責任感,掙錢的意識就會在腦海中無限制的擴大,只要能來錢,多數人會忽略風險。”

見裴海軍的表情稍有好轉,付明這才壯著膽子開口。

“掙錢誰都想,可他是一個混跡社會多年的老油條,應該比誰都明白十賭九輸的道理,當初我們擱榮成放局子時候他又不是沒參與,怎麼會幹這麼缺心眼的事兒!你自己沒聽到那群收債的小朋友們說嗎,他欠了差不多一百多個!得玩了多久才能欠那麼多!”

裴海軍瞪眼厲喝:“別的都不說,你會因為想要撈錢幹這麼出格、沒底線的蠢事麼?”

“我..”

付明怔了一怔,卻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

外人眼中的裴海軍畸形且病態,屬於那種做事不擇手段、息怒極其無常的精神病,可只有真的跟他深入接觸過才會瞭解,這個粗獷漢子的內心其實無比的細膩,可能他感情淡薄,對於多數人都不存在多深的情感,可對於能走進他心裡的弟兄絕對算得上無微不至。

見付明沒有接茬,裴海軍也沒多想,只當是對方想替剛子說好話而已,殊不知對面的兄弟內心其實同樣備受煎熬。

“兩份爆肚面是麼?別的還要什麼不..咦?你是大軍哥嗎..”

這時服務員走上前詢問,見到裴海軍抬頭,對方瞬間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馬虎?”

裴海軍也當即喊出對方的名字。

“真是你啊軍哥,我還以為..”

服務員頓時情緒激動的咧嘴傻笑,隨即拍了拍自己嘴巴改口:“看我這破嘴,哥你啥時候回來的?那啥你等會兒啊,我去給老闆請個假,今晚上我請客,咱們必須不醉不歸!”

不等裴海軍多說任何,服務員已經撒丫跑向收銀臺。

不多會兒,一個年過百半的老人表情欣喜的跟服務員走到桌邊。

“周叔,您身體還挺硬朗哈,我看麵館的生意比我們那會兒可好多啦。”

裴海軍也熱情的招呼老頭和服務員入座,付明則很有眼力勁的在旁邊遞煙倒茶,透過幾人的聊天,他大概聽出來老頭是麵館的老闆,而服務員應該是也曾是裴海軍手下的小弟,而這家麵館曾是大軍一夥人以前經常光臨的據點。

感嘆裴海軍人脈廣的同時,付明也為自己找到個仁義靠山暗自慶幸。

因為有老闆和昔日兄弟的加入,不多一會兒,裴海軍便被灌的有點上頭,除去閒扯如今的瑣事之外,他們聊得更多是以前的年少輕狂,當聽到裴海軍最巔峰時期拎著兩把片刀上警局找借貸巡捕收賬的風光往事時候,付明內心的震驚難以言表。

“周叔、馬虎,你們後來跟剛子走動的多麼?”

酒過三巡,裴海軍最終還是放不下兄弟,不禁發聲詢問。

聽到這話,老闆和服務員面面相窺的對視一眼,明顯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咋地啦?他現在名聲那麼臭麼?”

裴海軍立馬明白不過。

“不是剛子名聲臭,實在是不知道該咋講。”

叫馬虎的服務員乾咳兩聲,開啟話匣:“當初你們去威市闖蕩以後,剛子就按照他爸的吩咐到咱榮成市以前那個鍊鋼廠上班,結果還不到二年,廠子就因為經營不善倒閉了,剛子沒辦法就整了臺計程車跑活兒,可他運氣是真不好,剛跑幾個月車就發生了交通事故,被人訛了不少錢,後來倆老人雙雙住院,他賣掉房子給爹媽看病,最後也沒治過來,實在沒辦法只能白天跑車,晚上到夜市上擺攤。”

“苦是苦了點,可應該不少賺吧?”

裴海軍點點腦袋發問。

“掙不掙不知道,但那會兒他老婆每天都打扮的花枝招展,一開始我們全以為是剛子疼媳婦,直到有人把他老婆跟人開房的影片髮網上,人家男人的原配找到便利店大鬧一頓,我才弄清楚是咋回事。”

馬虎喝了口酒苦笑:“發生這樣的事情,連我這麼好脾氣的人都認為剛子肯定離婚,可剛子為了閨女忍下來了,關鍵誰也不知道這特麼劈腿的女人就跟偷腥的貓一樣,只有第一次和無數次,後來他老婆又不知道咋攀上咱市裡住建局的一個小頭頭,反把剛子給踹了,現在剛子每月除了要還爹媽住院時候欠下的饑荒,還得按時按點給孩子打生活費,前段時間有人說經常看他在麻將房出沒,我去找他,反而被罵了一頓,我就再沒跟他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