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蜮迷瀧天障 第二章 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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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軒來歷確實非同一般,他本在山中修行。
雖說是逍遙王的三子,不過他在剛記事時便被一個老道帶走修道。
可是十四天前。
帝君百年壽宴,宴請各皇族血親。
更是發請帖,請‘逍遙王’之三子姬軒出山。
宴席上姬軒也不知怎的,語出輕佻,讓燕貴妃獻舞。
致燕貴妃被陰人謀害,中了屍毒。
姬軒自知闖下大禍。
雖有心辯解,卻被他的父親逍遙王攔了下來。
帝君並未立刻處罰於他。
而是讓其查清楚燕貴妃身上所帶‘屍毒’出處。
屍毒乃是起源南域,因煉製屍毒有傷天和,如今早已被明令禁止,銷聲匿跡百年。
卻沒想到又出現在了世人面前。
經過抽絲剝繭,姬軒輾轉來到了南域豐和縣,憑藉高超的技術水平成功混入了當地監天司。
他自然不是在白忙活。
譬如這次的鬧鬼事件,其實也算是他的一次嘗試——作為屍毒的發源地,這裡總有幾個死於屍毒的人。
只需要抓幾個鬧事的鬼物詢問一番便可。
這就是姬軒一直以來正在做的事情。
很無腦,但也無可奈何。
而且那屍毒,可致幻。
所以王家小妾或許並非死於柳妖之手。
這些天他協助攻破了幾個案子,便是為了其中的一些蛛絲馬跡。
而那離奇投井的小妾,興許就是解開迷障的鑰匙——姬軒這般認為。
……
豎日。
李家家主李有才被送上了監天司衙門。
大開中門,衙役們手中的‘水火棍’在地上那麼一捅。
李有才當頭跪下。
口稱大人。
他是以協助提供案件細節的名義被喚來此處的。
便見正堂上方坐著的國字臉中年男子不怒自威,雙眸瞪得渾圓。
他正是豐和縣監天司府衙中的‘司幽’。
姓高,名不咎。
乃是監天司一把手。
姬主簿坐在一側,面前的卷宗攤開。
升堂!
……
但見高不咎一拍驚堂木。
口中直接大喝一聲。
“堂下之人,報上名來!”
“草民李有才,叩見大人。”
“李有才?哼……”司幽冷哼一聲,淡淡地說道,“你可知罪?”
“唉?大、大人,草民何罪之有?”
李有才一愣。
他茫然地看了看堂前的高不咎,又將視線落在一旁的姬軒身上,眼中忽然迸發出一絲精光。
慌忙匍匐上前。
對著姬軒道。
“嗯。確實是如此,所以你只需要提供一些細節就夠了。”
姬軒淡笑著頷首。
旋即起身,向高不咎遞過一本書簿。
高不咎雙手恭敬接過。
“接下來我們司幽大人會問你幾個問題,希望你如實回答。”
“大……大人?”
“咳咳。”高不咎清了清嗓子,認真地看了一遍姬軒傳上來的書簿,冷冷地道,“李有才,本官且問你,可懂陰陽五行、長生之道?”
“這……草民的確略懂一些。”
李有才略作猶豫。
恭敬道。
“你修為幾何?”
“草、草民愚鈍,二十年有餘不過練氣五重。”
二十年練氣五重,的確是低了。
但作為尋常百姓而言,滿足日常生活倒是足夠。
並非所有人修煉是為了求道,在長生法普及的當下,更多人只是單純為了活得舒服一些。
畢竟一些法器可比使用那些普通的物件方便得多。
“練氣五重倒是正常,不過……”
高不咎話鋒一轉。
“你能否解釋一下,在你家上空何來私自搭建的‘聚靈陣’?還有你家地下的地脈靈氣,何故引來了荒山的陰死氣息,在你家牆壁上為何留下記載御魂之道的‘仙籙文’?
區區練氣五重,倒是好本事。”
“這——”
三問直接將李有才給問倒了。
他面色瞬間變得蠟黃。
結結巴巴地不肯吐露一個字。
啪——
驚堂木再起。
只聽得高不咎冷聲道。
“你答不出?那本官便替你回答了吧。
聚靈陣是為了養靈,陰死之氣是為了煉魂,那御魂之道早已被律法定為禁術,卻被你堂而皇之刻在牆壁上。
真以為臨時將其抹去了,本官便查不出來嗎!
須知萬物有靈,你的一舉一動,天都看在眼裡!”
“呃——”
李有才渾身猛地一顫。
這才頹然垂下了頭顱。
“……如大人這般人物是不會懂的。”
“本官的確不必——”
高不咎眼眸之間閃過一抹煞氣。
正要拍板。
卻聽姬軒在邊上輕呼一聲‘且住’。
“稍待。”姬軒輕聲在高不咎的耳畔呢喃,那位司幽大人即刻神情一滯,緘口不言,“瞭解犯人犯罪的時候的心理,也是辦案的一部分,讓他說完。”
“二十年……我修煉了二十年境界一無寸進!
你知道這是何種折磨嗎!
在陵水縣他們就看不起我,到了這裡還是沒有一個人看得起我!
眼看著我大限將至,但昔日友人還正值青春,你知道我的感受嗎!
所以我按照‘那個人’的說法過來了,找到了那座凶宅……”
等等。
那個人?
哪個?他背後還有其他人?
姬軒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正要開口問詢。
卻感覺四周的氣氛有些不對經,原本應該是溫暖的夏季上午,卻徒然氣溫驟降,分立兩側的衙役甚至那張臉都開始凍得煞白。
但見李有才的身上驀地迸發出黑色的火焰,瞬間將其全身籠罩。
他的身軀在火焰中化作齏粉,可原地卻留下一片霧濛濛的黑氣。
姬軒看在眼裡,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凝重之色顯露於臉上。
“你……你瘋了不成,竟然把自己硬生生煉製成了鬼物!”
“縱然化身為鬼又如何,只要能繼續存在下去……就算做鬼又如何!都是你……都是你們的錯,還有你姬軒!若非你今日這般,我又何必落得如此下場……”
黑霧瞬間擴散開來。
於其中幻化出一隻紅色的骨手,朝著姬軒的方向一把抓來。
周圍的衙役見狀,驚叫著奔逃走遠。
頃刻間公堂之上竟然只剩下了姬軒和高不咎兩人。
姬軒沒跑,高不咎倒是想跑,可惜被姬軒攔住了去路。
“你可知,一旦化作鬼物,你的意識、存在都會崩潰,再生的鬼物甚至都不會是你自己……罷了,看樣子你已經瘋了……”
“姬、姬軒……姬主簿?”
“司幽大人小心且去安全的地方躲著,莫要被傷著了。”
姬軒淡定地安撫高不咎,一隻手已經按在了桌上玉劍的劍柄處。
司幽高不咎哭笑不得。
他倒是想跑來著。
只是姬軒的雙腳自始至終都不曾挪移半步。
但見其閉眼。
口中輕誦。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玉篆驅邪,拔劍式——”
僅僅是一瞬。
連時間都要為之凝固。
一道劍光,自玉劍上激射而出,若絲若縷,纖細得幾乎看不見。
卻散發著萬丈光芒。
將那團黑霧對半切開。
耳聞一聲非人的慘叫。
再睜眼時,這公堂之上哪裡還有什麼邪祟。
唯餘一地齏粉。
姬軒頷首。
滿意地在卷宗上蓋了紅戳。
“姬主簿……好本事。”
“小道罷了。”
……
“殿下剛才那一劍可真是好風采,沒想到您居然有如此修為,剛才可把我嚇壞了……”
“不過是一些上不得檯面的計倆,司幽大人可是說錯了。”
監天司公堂後邊便是司幽休息的地方。
而此時,原本應該是司幽正坐的那把椅子上,卻並沒有坐著司幽大人。
高不咎面色陰沉似水,來回在姬軒面前踱著步,他時而抬手面相姬軒,張口卻欲言又止。
如是這般反覆了有七次。
姬軒終於是受不了,輕咳一聲。
“我說司幽大人,若是沒什麼別的事情的話,我想把這份卷宗先收進密宗閣。”
“還能怎麼辦,先結案唄。”
姬軒聳了聳肩。
整個監天司知曉他身份的人,只有面前這個高不咎。
這也是一層保險。
在出發之前,他其實就已經瞭解過這位高不咎的履歷,從出生開始歷歷在目。
所以他知道對方是一個老實人。
這種老實人要麼一輩子不出頭,要麼就只能做一個渾官。
雖然坐上了司幽的位置,但這一輩子也不過如此了。
不會打官腔的他估計也沒有什麼晉升的機會。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姬軒發現此人其實沒本事。
“李有才的家裡人也都問了一遍,那個李氏是半道上花了些錢從隔壁鎮上春樓裡贖出來的,對李有才根本就沒有一點了解。
甚至到剛才為止都還以為自己這輩子傍上了一個打款,吃喝不愁了。
那孩子也不是他們親生的。
也是買來的。
我們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除了這個。”
姬軒的手裡一枚巴掌大小的紅色玉佩赫然浮現。
在他的指尖宛若遊蝦一般攢動,叫高不咎看得額頭直冒冷汗。
那可是唯一的線索,是最重要的物證。
“這玉佩能接下我一劍,本身就不是凡物。
而且從裡邊我還找到了煉製‘鬼物’的蛛絲馬跡。
自從監天司設立以來,煉製鬼物因為有傷天和,就一直被我們列為禁術,任何修士都不能以任何理由修煉。
若是違背了這條規矩——
殺無赦。
司幽大人,現如今你這豐和縣出了這麼一檔子事情,若是繼續順藤摸瓜下去,查出來了什麼……
日後可就真的飛黃騰達了啊。
在這裡我就先恭喜你升遷了。”
這般正笑著,高不咎卻面露難色。
甚至還有些委屈地壓低了聲音。
“咱們這南域是小地方,可經不起折騰啊。
殿下您走了一了百了,可我這——
安分一些就行了,現在出了這麼個案子不得叫上頭問責……”
“你啊……”
他輕嘆一聲,擺了擺手。
姬軒知道此人就是這麼一個性格。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如此老實的一個人,難怪這官做不大,只能屈居於這偏遠的南域,做這小小的一隅司幽。
“反正到時候我會幫你去美言幾句,至少你也可以離開豐和縣,去富裕一些的地方過上好日子。
司幽大人。
也改為自己的家人考慮考慮了吧?”
“……殿下說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