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曾經的你》讓沈夏茵印象深刻,因此這把伴奏用的吉他,也十分吸引沈夏茵的目光。

沈夏茵看得出來,許停之帶著這麼多東西,一定挺吃力的。因此她這麼提議。

“謝謝。”

許停之欣然同意,把吉他揹包交給沈夏茵,說,“這把吉他我原本是要賣掉的,已經掛在了網上,但暫時還沒有賣出去。所以我只好背過來了。”

許停之的回答讓沈夏茵微微愣了一下。

沈夏茵問:“幹嘛要賣掉?這麼好的一把吉他,賣掉怪可惜的。”

許停之道:“嗯,但是要旅行的話,帶著不方便。”

沈夏茵想要說什麼,可是話到嘴邊,一時又有些糾結,於是暫時閉上了嘴,揹著吉他,牽著橙橙的手,讓許停之跟上,一起進了墓園。

墓園裡是一排排的墓碑,冷峻單調的顏色整齊而肅穆。

所有的墓碑都是一樣的,看起來讓人感覺壓抑。人死成灰,卻在這裡排成了整齊的隊。唯一可以區別的標識,也就只有墓碑上的照片和文字,離近了看才能看清。

“姐姐在那裡。”

沈夏茵給許停之指了指好幾排後的一方墓碑,跟橙橙和許停之一起走了過去。

她邊走邊說:“人死歸鄉,我爸媽原本的意思,是想把姐姐帶回老家的。只是姐姐走得太過突然,讓爸媽都沒來得及。姐姐臨死前也說想留在這裡,可以離橙橙近一點。

“我爸媽尊重了姐姐的意見,也是不想折騰了,所以我們就把姐姐安葬在了這裡。”

許停之問:“橙橙現在是你在帶嗎?”

沈夏茵點了點頭,握著橙橙的手緊了緊:“橙橙學籍在申城,而且申城的教育水平,要比老家好一點。所以我和爸媽都想讓橙橙在申城上學。

“我爸媽本來想這就回去把老家房子賣了,搬來申城照顧的,卻被我勸住了。我跟他們說我先來試試照顧橙橙。如果我做不好的話,他們再來。

“他們年紀大了,在申城也住不習慣。每回來這裡,只呆兩天就想回去……”

說著說著,她忽然搖頭失笑,道:“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麼?我們到了。”

這一排最邊上的墓碑前蹲著一個年輕的姑娘。三人從那姑娘背後走過,到了沈夏初的墓前駐足。

許停之看到了墓碑上熟悉又陌生的照片,心裡說不來是什麼感覺。

低頭看了眼橙橙,小姑娘默默地站在那裡,不哭也不鬧。

但許停之看著小姑娘的樣子,總覺得小姑娘有些孤獨和無助。

“你在想什麼?”

好半晌過去,沈夏茵見許停之始終沉默,問。

許停之搖搖頭說:“沒什麼。”

沈夏茵看了許停之一眼,說:“你要是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就給姐姐唱首歌吧。就唱昨天那首。她如果在天有靈,能夠聽到你的聲音,應該會理解伱的。”

橙橙也認真地看向許停之,彷彿也在期待許停之唱歌。

小小的姑娘還看了墓碑一眼,像是在無聲地跟媽媽溝通,告訴媽媽爸爸唱歌可好聽了,媽媽會喜歡的。

許停之愣了愣,看著墓碑上的照片,一時出神。

“怎麼……也不想唱嗎?”

沈夏茵問。語氣裡並沒有強求的意思。如果許停之不想唱,她也沒打算非逼著許停之唱不可。

不然的話,她早把背在背上的吉他拿下來塞給許停之了。

許停之搖了搖頭,說:“不是,只是覺得那首歌不太合適。”

“不太合適?”

沈夏茵有些不理解。

是啊,不太合適。

許停之向沈夏茵伸出來手。

沈夏茵會意,忙把背上的揹包放下,拉開拉鍊,小心翼翼地取出吉他,遞給許停之。

許停之背對墓碑席地坐下,抱好吉他,撥弄了一下琴絃。

昨天那首《曾經的你》,是自己有感而發唱出來的。可今天應該站在這裡面對墓碑的,其實不應該是自己,而是前身啊。

需要自己面對的,只是橙橙。

不過這五年多的時光裡,前身那一遍一遍侵蝕著他的回憶和思念,倒是有合適的歌,來向沈夏初傾述啊。

那就替他傾述吧。

這麼多年的情緒,也該讓他宣洩出來了。希望在這之後,那些紛紛擾擾的情緒,再也不來打擾自己。

“噔噔蹬蹬……”

絃音自然而然地從指尖流出。

沈夏茵在許停之的吉他聲中,再次愣住。

——是和昨天不一樣的曲聲。

比起昨天那首有些激烈的歌曲,今天的前奏平靜而憂傷,和著墓園四周被風吹動的樹葉傳來的沙沙聲,讓人不知不覺間沉浸。

沈夏茵不覺拉緊了橙橙的手,和橙橙一起安靜地看許停之,聽許停之唱:“故事的小黃花,從出生那年就飄著,童年的盪鞦韆,隨記憶一直晃到現在……”

上午的墓園裡並沒有什麼人。只有枯寂的風和著許停之的歌聲,給簡單卻動人的曲調掛上難以磨滅的哀傷。

沈夏茵怔怔地聽著。她以前一直覺得有些傷痛文學裡所謂“明媚的憂傷”毫無邏輯,不知所謂。可這一刻聽許停之唱出“ReSoSoSiDoSiLa”,卻不知為什麼,突然就想到了這個詞。

姐姐對和許停之的過往諱莫如深,沈夏茵從來沒有從姐姐口中聽說過大學校園裡的一丁點戀愛故事。可聽著許停之唱“為你翹課的那一天,花落的那一天”,她大概能感覺到,那時單純而美好的愛情,一定很讓人嚮往吧?

“颳風這天,我試過握著你手,但偏偏,雨漸漸,大到我看你不見,還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邊,等到放晴的那天,也許我會比較好一點。

“從前從前,有個人愛你很久,但偏偏,風漸漸,把距離吹得好遠,好不容易,又能再多愛一天,但故事的最後,你好像還是說了~拜拜……”

一字一句,都是遺憾。

沈夏茵聽得滿心悵惘,還有為姐姐感到的心疼,可這股情緒只是鑽進心裡,她到底沒有如昨天一樣哭出來。

大概是因為昨天已經哭夠了吧……

“嗚哇……”

旁邊忽然響起撕心裂肺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