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幣一邊擦著車,一邊滿臉堆著傻笑,直愣愣地盯著前窗擋風玻璃。

“憨憨,過來吃飯嘍!”表叔阿仁很不耐煩地向他揮了揮手。半天了,阿幣才反應過來,急忙衝向飯桌。誰知一個不注意撞掉了另外一名修理工飯盒裡的雞腿。

“媽的,不張眼睛哦!小心我夜裡把你媽的雞腿啃下來!”

“奧~奧~,啃嘛啃嘛,估計也沒多少肉!”工人們起著哄,表叔無奈地搖搖頭,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而阿幣也跟著傻笑:“啃嘛!啃嘛!一點肉都沒有!”

阿幣的母親阿秀不知從哪裡竄出來,手裡拿著笤帚向那些說著風涼話的工人們吃力地揮打,胖大的工作服套在瘦削的身體上,衣服隨著吹過來的風左右晃動,這更引起新一輪的起鬨。

還是剛才那個工人,一把摟住阿秀的腰,像挽著一隻小羊羔一樣轉了一圈,逗得其他工人和阿幣笑得前仰後合,自己碗裡的雞腿也不知跑到了哪裡。阿秀則氣憤地向那人揮舞著拳頭。那人用手指輕輕地推了一下阿秀,她就幾個趔趄倒在了正在吃飯的工人堆裡。

“快來夾雞腿哦!”不知人群裡誰喊了一聲,起鬨達到了高潮。還有人趁機在阿秀的身上上下其手,抓地阿秀怒火中燒,頂著凌亂的頭髮指著修理店破口大罵。阿幣則傻笑著,看上去更開心了。

其實阿幣很早就因為智力發育的問題輟學了。輟學後就開始跟著母親阿秀在表叔阿仁的修車行當學徒。

阿幣的父親阿旺是個計程車司機,因為經常在自己表弟這裡修車,欠了不少的錢。阿旺的表弟阿仁知道表哥還不了錢,便讓一直閒賦在家的表嫂來這裡幫忙。

名義上是幫著阿幣家裡減親負擔,實際上是用工錢來抵賬。每個月只能拿到幾十元,還有一些買零件附贈的毛巾啊手套啊之類的,也就有了這發工資一說。

阿幣的父親阿旺曾今也想嘗試著做一些大生意,掙大錢,可惜虎頭蛇尾,一般都是錢投進去了,幹不了多久,人與生意就被撇的一乾二淨。生意場稍有不如意便立刻抽身——不幹了。任憑阿秀怎樣勸說,鼓勵,或者以死相逼,阿旺都不為所動,魔怔著,簡直像嚇破了膽了一樣。

雖然當時悶在肚子裡不說,但是在外喝醉酒後,阿旺就會在家裡抱著阿秀痛哭流涕,

“我怎麼這麼傻呀!”

“我怎麼信了他那個王八蛋了!”

“你們遲早要遭報應啊!啊啊啊!”

哭著哭著,阿秀像哄阿幣一樣安慰著阿旺。藉著酒勁,阿旺也就忽忽悠悠地睡著了。

可阿秀還是會坐在炕沿上,發一會兒呆,等屁股似乎明白了什麼,便起身繼續洗衣服。

雖然大家都知道阿秀一家與老闆的關係,但是他們心裡也十分清楚這關係背後的關係,老闆並沒有把她當表嫂,更別提他那傻乎乎的表侄,甚至他表哥。每次阿旺開車來這裡加油,修車,其中的端倪修車行的人都看在眼裡,心裡明白著透亮著。這親戚也就算是口頭上的親戚罷了。

而此刻,阿幣的父親阿旺正往表弟的修車行趕,也不注意街上要打車的乘客,心裡一直惦記著一件事,什麼事呢?是隻能讓他們一家三口知道的事。嚴格的說,還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的事。最重要的是,這個事是好事,發財的好事。他要趕緊找到妻兒,告訴他們,讓他們都高興高興。

總算能過上好日子了!阿旺心裡一邊唸叨著,腦子裡卻隱約感到奇怪,我以前是不是也出現過同樣的感覺啊!而這種突然的不安又迫使他再次回憶起今天早上的事情,不是為了回憶而回憶,是為了確認而回憶,是為了再檢查一下整個事情的真實性而回憶,是為了說服自己而回憶。

到底是不是真的,阿旺心裡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可是經過層層回憶,這百分之八十就能上升到百分之百。只有到了百分之百,阿旺才能有這個底氣告訴她的老婆。

這也難怪,阿旺跑計程車已經十五年了,期間還幹過開大卡車拉貨,網咖,計程車,最後的計程車和現在的計程車不一樣,第一次是開自己的車,混到如今成了替別人開計程車。

每一次換工作對家裡都是不小的震盪,人情過往,花錢是少不了的。

不停地抱怨工作,不停地換工作,不停地向家裡保證馬上就能過上好日子。這一連串舉動幾乎成了阿旺度過中年邁向晚年期間的縮影。就這樣,一家子勉勉強強過著日子,雖然吃上飽飯,但是思來想去,也就是隻能吃上飽飯。在阿仁的眼裡,自己的表哥就是一廢物。

可如今,在即將進入晚年的時候,阿旺能遇到發財的好事,心裡則又重新看到了希望……